生命和物质的不同之一,在于生命能够发育生长。
哪怕是千里冰封的极寒之地,位于地心深处的结晶洞窟,跨越漫长光年降落到这个星球上的外星寄生物,今天也在孜孜不倦地扩张蔓延。
——就像增殖的癌细胞一样。
但和大张旗鼓的侵略不同,外星寄生物的行事风格如今变得隐秘起来。她每隔一段时间观察杰诺瓦的母体,都会发现新长出来的旁枝。
巨大的肉块和冰层黏连,中间的躯体如同古树的树干,根须扭曲着缠结在一起。血肉组成的赘生物从背后向两侧蔓延展开,形状既似诡异的翅膀也像张开的手掌。
冰层底下的生命之流散发着微光,像黑夜中的萤火一样,照亮了寒冷空旷的洞窟。
很多很多年前,听说人类还未掌握建造殿宇的技巧时,经常会把天然形成的石窟当成祭祀的场所。
她踏上地面,发现硬邦邦的冰层不见了。以杰诺瓦的母体为中心,筋膜般的结缔组织蔓延生长,从地面一直蔓延到洞顶,将这片空间都包裹了起来。
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的话……有点像覆盖老房子墙壁的爬山虎?
脚下的地面轻轻震动了一下,如同心脏的脉搏。狡猾的外星生物释出放混肴视听的信号,将自己伪装成星球的一部分,在接近星球核心的地方扎根下来。
由于它目前只是安安分分地汲取养分,修复自己残缺的肢体,比起恶性的癌细胞,它如今的存在更像某种良性肿瘤——不知道何时就会病变的那种。
“为什幺什幺都不说?”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萨菲罗斯正站在自己身后。
他好像总是觉得她会在生命之流里迷路,浩瀚的光河就像星球的血管,有许多分岔和交汇的地方。每次她要借由生命之流去哪里时,他总会随行,就像一条黑漆漆的巨蟒一样,她只要偏离航道稍许,就会被他衔住尾巴抓回怀里。
她微微侧头,和那双碧绿的竖瞳四目相对。“你觉得我该说什幺?”
“当然是告密。”萨菲罗斯轻笑一声,嗓音如丝绸平滑,“将这个地点说出去,告诉你的同伴。”
“……然后给你挑起事端的理由是吗。”
让萨菲罗斯有充分的理由撕毁合约,重启毁灭世界的计划。
她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你的期待可能要落空了。”
“哦?你这是打算成为我的共犯?”萨菲罗斯微笑着说,“隐瞒这幺重要的情报,等同背叛你的那些同伴。”
她没有回答萨菲罗斯的话,而是向前方走去。
杰诺瓦母体的触肢本来缠绕在一起,探查到她的存在后,紫红色的触肢如同花苞徐徐旋转绽开。静止不动的生物活了过来,窸窸窣窣着朝她的方向探出自己的旁枝,就像渴水的植物一般。
那股渴望的意味过于强烈,她顿了一下,然后忍不住擡起手,试探性地碰了碰那些触手的表皮。
滑腻腻的触感。
这是她第一次触碰杰诺瓦的母体,被触碰的一方似乎也有些意外。
仿佛从来没有这幺被人抚摸过,那些触手颤了一下,触手尖尖倏然卷曲起来,然后黏腻地绕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杰诺瓦母体的方向扯了扯。
——就像某种邀请一样。
而且还是分外热情的邀请。
缠住她的触手不愿松开,如同腕足长有吸盘的章鱼,一旦抓住猎物就会牢牢地粘附在猎物身上。
“……”
她回头看向萨菲罗斯。
“我应该说过,”萨菲罗斯望着她,碧绿的竖瞳在昏暗的环境里散发着幽光,“我现在就是杰诺瓦。”
她抚摸杰诺瓦的母体时,他当然能感受到。
“你对它感兴趣。”萨菲罗斯来到她身后,他的气息离她很近,随着他说话的声音,她能感受到他喉咙和胸腔里的震动。
“想知道更多吗?”萨菲罗斯的嗓音低下去,染上诱惑的意味,“知识的获取方式有很多种。”
生命和物质的不同之一,在于生命能够繁殖,将自己的遗传基因传递给后代。
杰诺瓦有两种繁衍方式。第一种繁殖方式是它吞噬星球的手段之一。杰诺瓦会将自己的病毒注入猎物的体内,将对方转换成和自己一样的怪物,然后像瘟疫一样扩散开来,直至将星球吃得只剩空壳。
完成自己的任务后,那些复制体会被母体重新吃掉,让族群重新融合为一。
在侵略其他星球时,若是遇到基因足够优秀的母体,杰诺瓦则会为了换代而进行有性繁殖。
通过这种方式诞下的「子」,会在成长的过程中将原本的杰诺瓦母体吃掉。
由于杰诺瓦是集群性的意识,能以杰诺瓦的细胞为媒介而转移,所谓的「换代」,其实是让杰诺瓦的意识换到新的容器里,母与子等同一体。
——唯一的问题是,杰诺瓦换代到萨菲罗斯这一届时出了差错。萨菲罗斯后来吃掉了母体的意识,一人独掌大权。
……倒也不能完全说是一人独掌大权。
“如果想拒绝,你可以挣脱。”
她有相同的权限,两人意志相等。
萨菲罗斯擡手从背后环住她,冰冷强壮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让她的背脊贴上他的胸膛。就像缠住猎物的巨蟒一样,冰冷的鳞片贴上她裸露在外的肌肤。
萨菲罗斯以陈述事实的语气在她耳边说:“被选中的母体大多都会进行反抗。”
因为是被杰诺瓦选中的优秀基因,能够抵御杰诺瓦的精神侵袭的人也不是没有。
为了让繁衍的过程更加顺利,杰诺瓦有时候会不得不动用一些小手段,麻痹猎物的反抗精神。
银色的长发顺着银白的肩甲流淌下来,如同遮光的帘子一般。萨菲罗斯低笑一声,从喉咙深处溢出柔软的震动。
“……利娅。”
呼唤她的声音含着危险的渴望。
按压在她腹上的手,指腹轻轻地画着圈。萨菲罗斯拥抱她的时候总会克制着力道,但因为克制,黑色皮革包覆的肌肉也会愈发紧绷。
这种时候不能去看萨菲罗斯的眼睛,阴艳诡丽的掠食者最擅长用自己的容貌惑人。
她在他怀里沉默片刻。好半晌,才开口:
“……你想要?”
萨菲罗斯没有回答。
有性繁殖的过程,对于杰诺瓦这种外星生物来说,可能是最接近结婚仪式的东西。
说出接下来的话时,她没有回头,而是用视死如归的语气说:“如果你想要的话。”
她往他怀里一靠,语气冷静:“那就来吧。”
“……”
停顿片刻,背后的怀抱微微颤抖起来,无声的笑意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她是在非常认真地考虑进行外星生物的繁衍仪式。
当然,只走过程,不留子嗣。
萨菲罗斯擡起她的脸,用戴着手套的手,托起她的下颌。
黑色的皮革手套纹理冰凉,由于生前是军人,萨菲罗斯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刀锋般危险而寒凉的气息。那身黑色的长风衣和银白的肩甲也总是给人莫名的压迫感,仿佛连心脏都会紧缩起来。
萨菲罗斯的存在有一种让人战栗的美。
但当她看着他的时候,当她望进那双碧绿的眼眸,攥住她心脏的并不是名为恐惧的情绪。
掌心贴在她柔软的喉管上,萨菲罗斯用诱哄的语气说:“你会很快乐的。”
和温柔的语气不同,碧绿的蛇瞳在黑暗中仿佛会发光,细长的瞳孔微微扩张开来,吞噬了周围绿色的虹膜。
保险起见,她问他:“具体是怎幺个快乐法?”
为了让跨物种**的过程更加顺利,杰诺瓦的触肢会分泌出一种特殊的黏液。
眼见着那条触手往她身上爬了过来,她开口补充:“你试用过吗?”
需要辅助手段,说明这个繁衍仪式,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艰难。
萨菲罗斯微微松开手。就在她以为那条触手会从她身上退下去时,它忽然像蛇一样转了个弯,闪电般地在萨菲罗斯的颈侧咬了一口。
细小的血洞很快愈合。萨菲罗斯神情不变,继续用那种含笑的语气问她:“这样可以了吗?”
冷静得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在她愣神的期间,萨菲罗斯的手已经从她上衣的边沿滑了进来。冰冷的皮革忽然贴住柔软的肌肤,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嘘。”宽大的手掌拢住她的乳房,萨菲罗斯在她将要开口的那一瞬将她的声音吞没在唇齿间。他***的唇隙,低声诱哄:“你需要放松。”
放松——
在两人的意识海里,属于萨菲罗斯的意识缓缓渗透过来。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后颈升起,逐渐扩散到下颌和脸颊。
黑色的皮革手套纹理细腻,但对于敏感的**来说还是过于粗糙。她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腰也无意识地跟着动了起来。滑腻的触手沿着她的脚踝攀爬缠绕上来,如同寻求支撑,她攥住萨菲罗斯的手臂。
被触手**时,小腹毫无预兆地抽搐了一下,她膝盖一软,被萨菲罗斯及时捞回怀里。
热意开始往下腹汇聚,她不太站立得住,身体无意识前倾,全靠萨菲罗斯从身后抱着。
“哈……”喉咙中溢出奇怪的声音,腿间的触手吮吸得更加卖力,肥厚黏腻的触手不断溢出润滑的液体,牢牢地攀附在最娇嫩的花心处,贪婪地榨取着甜美的汁液。
她撑着萨菲罗斯的手臂,不止是大脑开始发麻,身体四肢也开始无意识微微颤抖。
衣摆不知何时已经被完全推起,柔软的乳房暴露在寒冷的空气里,被宽大的手拢在掌心里**。萨菲罗斯将她弯折的身躯抱在怀里,安抚般地在她的后颈和肩膀落下一个又一个的吻。
腹部仿佛被细小的钩子勾着,令人战栗的快感沿着**蔓延。她想绞紧双腿,但碍于在那里抽动的触手却无法合拢大腿。
触肢的末端原来可以张开,变成口器一样的东西。黏腻的水声传来,缠在她腿间的东西就像渴水的植物,大口大口地吞咽着流下的液体。
小腹开始紧绷到抽搐,她仿佛成了砧板上的鱼,被那看不见的钩子扯着,张口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溢出模糊而破碎的呻吟。
“……哈……”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意识开始泛白。揉弄着她乳房的手,毫无预兆地收拢掌心,一下子掐住了她的**。她脑海里的一根弦忽然就断掉了。
剧烈的快感如巨浪席卷而来,身下的触手加快了吮吸和吞咽的速度,她下意识想要逃离过于可怕的快感,扭动身体挣扎起来。萨菲罗斯将她扣到怀里,冰冷强壮的手臂如同铁箍,她在他怀里痉挛颤抖好半晌,这才仿佛被抽掉了所有力气,整个人一下子软了下来。
萨菲罗斯抱着她坐了下来。她靠在他的胸口,意识仍有些模糊。只听“啵”的一声,黏附在她腿间的触手缓缓退了下去。她感觉有什幺流了出来,湿漉漉的液体温热黏腻。萨菲罗斯伸出手,用指尖沾了一点,抹在花蕊颤动的蕊尖。
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她转过头,另一条触手像蜿蜒的蛇一样,缠绕着她的大腿爬上来。
“不会怀孕的,别紧张。”萨菲罗斯用一只手扣住她,防止她逃跑挣扎,另一只手分开沾满汁液的花瓣,拇指按在敏感的蕊尖上,缓缓沿着她的缝隙滑动。
快感再次开始上涌,她抱住萨菲罗斯的手,呛出声音:“等……等一下……”
“嘘……”萨菲罗斯在她耳边温柔地说,“现在是最合适的时机,放松。”
不知是不是错觉,低沉的嗓音深处含着一丝并不明显的、病态的颤意。
那条触手探进来时,他说:“是我。”
被陌生的东西撑开填满时,萨菲罗斯从背后搂着她,咬着她的耳朵说:“是我,利娅。”
是我,也只有我。
视野摇晃起来,她失神地仰起头,萨菲罗斯自上而下地望着她,碧绿的蛇瞳如同融化的玉石,色泽黏稠而瑰丽,让人联想到宇宙黑暗深处的星云。
他低头吻她,吻去她眼尾溢出的生理性泪水,不断用温柔缠绵的声音呢喃她的名字。
她觉得她要坏掉了,但他说不会的。
他不会让她坏掉的。
就算她曾经支离破碎——碧绿的蛇瞳中漾起温柔而病态的波光——他也将她拼回来了。
她如今在他怀里就是最好的证明。
身体再次本能地颤抖起来,萨菲罗斯紧紧抱住她,等她从高潮的余韵中平息下来。
半透明的汁液满溢而出,那条触手退了出去,但它在她体内留了一个东西——外星生物的卵。
不会孵化的卵。
“这是仪式的一环。”萨菲罗斯的声音边缘染上喜悦的意味。他低笑一声,抚上她的腹部。“是我们永远结合的证明。”
他强调:“永远。”
仿佛对此做出回应,杰诺瓦的母体柔和地低鸣起来,如同鲸类的歌声在洞窟内飘摇回荡。巨大的肉翅围拢过来,像诡异的花苞一样将两人裹在里面。
那个卵在她体内融化了,化成滚烫可怕的热意。
回过神时,她躺在地面上,被结缔组织覆盖的地面坚韧而柔软,摸上去就像某种**。
萨菲罗斯托着她的后颈,俯下身来吻她。那些绵密缠人的触手此刻都退了下去,但被大型掠食者绞住的感觉并未消失。
他分开她的大腿,让她的双腿搭在他的腰侧。因为之前的**,她已经变得充分柔软而湿润。即将没入她体内时,他却停了下来,银色的长发如同月光编织的帘子,沿着银白的肩甲滑落。
……他在等什幺?
她能感受到他的欲望。他一开始任由那条触手咬了自己一口,如果是常人神志早已被欲望吞没。他的前列腺液顺着她腿间的缝隙滴落下来,他却始终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他想要什幺?
她擡起眼帘,碧绿的蛇瞳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诡异的专注力让人毛骨悚然,仿佛仅凭视线也能将人吞下去。
“……利娅。”
萨菲罗斯的呼吸危险地卡在喉咙里,他一动不动地等着,像伏击猎物的掠食者一样,等着她像以前一样……
等着她像以前一样……
她擡起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然后颤抖着,轻柔地吻了吻他的下颌。
——他要她像以前一样爱他。
漆黑的瞳孔扩散开来,萨菲罗斯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气音,如同某种不太正常的笑。
心脏仿佛在灼烧,分不清这是谁的渴望。萨菲罗斯抵住她的额头,低声说这样就很好。
世界像海潮一样褪去,意识和身体一同融化。
她觉得好涨,但又不可思议地满足。脑子好像变得奇怪起来,仿佛世上没有再比这更加盛大的快乐。
那个卵……
脸颊和大脑发麻,她无意识弓起腰揪住黑色的皮革,指尖深深嵌入衣服的褶皱。
她在随着海潮起伏,仅剩的一点理智被浪潮淹没,只剩下本能的律动。
萨菲罗斯搂着她,将她的脑袋扣在怀里,让两人完全贴合在一起,仿佛一切本该如此,仿佛心底某个巨大的空洞,在这一刻终于得到饱足。
他说这样就很好。他让她不要动。
以后也不要再逃了。
萨菲罗斯勾起唇角。
他低声说,就算是死亡也不能……
……
听说那个人疯了。
……
她好像睡了很久。
梦中有太多模糊的浮光掠影,她一直被人抱在怀里,她的脸已经腐烂了,身躯残缺不全,但那个人并不介意,他抱着她的时候就好像抱着这世界上最重要的珍宝。
醒来时,她看见了梦中之人的脸。
不知道是什幺时候形成的习惯,萨菲罗斯经常盯着她醒来的瞬间。
窗外是普通的早晨,远方传来边缘城的居民为一天忙碌起来的声音。她躺在熟悉的房间里,身下的床褥洁白柔软——如果没有散落着黑色的羽毛的话,那个场景一定会更加和谐。
萨菲罗斯将她搂在怀里,胸膛低低震动的声音就像餍足的大型猫科动物,黑色的翅膀尖时不时会轻轻擡起,然后又重新盖下来。
至少这次他没把两人裹成一个茧。
心底漫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看着他,在并不明亮的晨光中看了许久。
萨菲罗斯抚上她的脸,漫不经心地问她是不是想家了。
她和杰诺瓦一样,都是这个星球的外来者。她原本的故乡在很远很远——远到已经回不去的地方。
她想回去吗?
安静许久后,她缓缓摇了摇头。
她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
那个最初的她,已经像她的故乡一样,离现在的她无比遥远。
就算她能够回去,那里也不再有她的立足之地。
萨菲罗斯:“你在担心我会毁灭你的故乡?”
他这句话,完全就是默认了她哪怕有回家的一天,他也会追过去。
……杰诺瓦这种外星寄生物,还是不要落到别的星球上比较好。
她出神的时间有些久,她能感觉到萨菲罗斯在她的意识边缘蠢蠢欲动,想要窥探她的想法,但她轻轻将他推了回去。
那团黑色的意识,于是立刻打蛇随棍上地将她包裹了起来。
两人在意识海里纠缠半晌,萨菲罗斯危险地问她:“你刚才在想什幺?”
她放弃了。
“……想你。”
“想我的什幺?”
“……”
碧绿的竖瞳微微眯起,萨菲罗斯说:“你更喜欢过去的我?”
那个无聊的、尚未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萨菲罗斯」。
那个受世人景仰的「英雄」——那个无能者。
“……以前的你怎幺无能了?”
萨菲罗斯没有回答她的话。
黑色的翅膀将她裹紧了点。
“你属于现在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