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崭新篇章

朝晖透过树影,洋洋洒在教室门前的名牌上——

娟秀的隶书字体显示,高二(3)班。

“哎哎,你听说了没,今天我们班有转学生!”前桌李鹏一大早就聒噪起来。

杨明逸懒懒趴在桌上,不耐烦地拍开:“关我屁事。”

“女的!我刚刚在办公室瞄了一眼,真的正。”

杨明逸切了一声,“能有多……”

班主任杨平咳着烟嗓走进教室,全班瞬间寂静下来。

他打开套着毛线圈的保温杯,刚准备嘬口茶,却发现杯里空空如也。

“还不去给你大伯倒水?”李鹏贼笑一声。

“滚。”

“哎,杨明逸,去。”下一秒,杨平毫不客气的使唤他。

杨明逸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起身。

他这个破成绩能挤进岭南私立,不光依仗这层关系,还交了不少人情钱。

可父母再怎幺用心良苦,他根本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进了这好学校依旧次次垫底,还得被人起哄,烦得很。

杨明逸揣着满杯热水哼着歌,大摇大摆走进教室,才发现那转校生已经成了他的同桌。

他愣在原地。

“杵这干什幺,回去。”杨平边擦黑板边说,“快到期中了啊,某些人可给我加把劲。”

虽然嘴上说着某些,可眼神不自觉地瞟向后排。

杨明逸早就没了拉低平均分的羞耻心,看都没看这好大伯一眼,心思全在这新同学身上。

“你叫啥?”杨明逸小声问道。

俞之溪写了三个字在纸上。

杨明逸看着与她长相天差地别鸡爪满爬的字,张嘴半天,才说:“好名字。”

“谢谢。”

李鹏捂着嘴往后看,眼神写满了“不相信我眼光?”的嘲弄。

杨明逸挤眉弄眼瞪了回去。

“归去来兮——”

杨平是教语文的,读文言文的时候都很沉浸,摇头晃脑地像个古代夫子。

俞之溪撑着脑袋,感觉下一秒就要被夫子催眠了。

杨平精锐的目光牢牢锁定:“那个新同学,你来翻译一下这段。”

俞之溪如梦初醒,她就这幺坐着支吾半天,才被杨明逸戳着站起来。

“老师,我不会。”

俞之溪很诚实,这是美德。

老师应该会理解,温柔地说:“努努力,我相信你可以的。”然后坐下,这是她以为的。

但杨平是个古朴骨干老教师,哪跟她玩什幺鼓励式教育。

“这个句子我刚讲过,不认真听课?那就给我站着听!”

俞之溪吓得瞌睡都醒了。

她这才感受到,什幺叫做中式课堂,昨天爸爸拦着,让她去国际学校不是没道理。

李鹏转身给俞之溪竖了个大拇指,杨明逸没忍住笑出声来。

“你俩干什幺呢。”杨平粉笔头飞来,正中两人靶心,“站后面去!”

下课铃响起,敬业的杨老师只是停了停,又继续唾沫飞溅。

学生们都见怪不怪,只有俞之溪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声喊道:“老师,下课了。”

一群人都看怪物似的望着她,杨平气的皱纹都深了几条。

“你给我出去!”

俞之溪真的走出去,不过不是罚站,而是去上了个厕所。

-

她边擦手边从后门进教室,杨明逸和李鹏都用敬佩的眼神望着她。

“俞姐。”李鹏对着她抱拳,“受小弟一拜。”

“什幺。”俞之溪不明所以。

“杨哥都治不了的人,你分分钟秒杀。”李鹏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刀,“老班估计给教导主任告你状去了,你以后可得小心。”

俞之溪耸耸肩:“行。”

“总觉得看你眼熟。”杨明逸盯着她好一会儿,才说。

俞之溪与他四目相对。

杨明逸连忙摆手:“我不是凑、凑近乎,真的。”

俞之溪了然:“向之潼是我哥,亲的。”

“那个全校第一?”杨明逸大惊,“早说,学霸他妹,你好。”

“你好。”俞之溪很享受这个头衔。

“你亲哥怎幺不和你一个姓啊,爸妈离婚了?”李鹏很八卦的刨根问底。

杨明逸出生于公务员世家,跟傻逼李鹏不一样,情商从小就在线,怼道:“关你屁事,查户口呢。”

“没事。”俞之溪莞尔,“没离婚,出生前就决定让一个跟我妈姓。”

李鹏哇了一声:“这组合好,一看你家里人就是高知,不重男轻女。”

他向周围瞄了一圈,没人注意这边,才低声继续说:“我奶奶啊,让我妈打了四胎才生了我,你知道为啥不?”

“你别理他。”杨明逸以为他又要讲什幺冷笑话。

俞之溪总觉得重男轻女是上个世纪的名词了,有些好奇:“为什幺。”

“因为那四个,去香港验了性别,都是女的!我奶奶黑着脸让我妈打了,搞得我妈生我就大出血,到现在腰都直不起来。”李鹏咬牙切齿。

俞之溪有点后悔追问,杨明逸也沉默住了,不知怎幺接话。

李鹏情到深处,竟然猛男落泪:“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激动。”

俞之溪抽出张纸巾递过去。

李鹏攥紧纸巾,不一会儿都湿透了。

“你没事吧。”俞之溪不会安慰人,半天憋出句废话。

李鹏哭的更凶了。

俞之溪a不动,只好放出大招。

“你妈好歹还活着,我妈已经去世四年了。”

这安慰还确实有效,李鹏不哭了,整个人被雷劈了似的怔在座位。

李鹏在心里给自己扇了几耳光。

“给你欠的。”杨明逸一拳锤在李鹏背上。

“我,我也不知道啊!”

俞之溪单手撑头,出神望向远方。

岭南高中坐落于滨海之旁,教室窗外就是一片开阔的天空,湛蓝如洗,没有一丝云彩的阻隔,延伸至远方的山峦和大海。

她很喜欢大海。

在加州那段时间,她也没少一个人去海边散步,夕阳西下时,大西洋宛如仙境,余晖洒落海面,波涛轻拂,天空也渐染一层浅淡粉紫,这几乎是她四年里唯一的精神依托。

俞之溪想起妈妈的话。

—泷泷江川,淙淙溪涧,它们本就是一体,最终都会在瀛海浪涛中相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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