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w me
Show me love
Show me everything I need to k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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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之溪戴着降噪的头戴耳机,几乎把一切都隔绝于外。
陌生的国度,这三年间,她也只熟悉了上学的来回路。
还有那片海。
在加州,没有车寸步难行,寄宿父母也只会开车带她去超市转转。
不过好在,俞之溪喜欢的咖啡店就在上学来回的必经路段中。
窗外,还有她喜欢的海滩。
点杯摩卡加奶酪贝果,才8刀。
经济实惠。
她取下耳机,发现店内刚好在播放耳机里的这首歌,顿时觉得今天的咖啡都变美味了。
生活里的小确幸,就是如此简单。
向之潼听着轻柔音乐,还有海浪的轻微拍打,他知道妹妹又在那里。
他看眼电脑的时间。
晚上11点55分。
那边应该是上午8:55。
“Brook!”
“Hi。”
“How a coincidence running into u here!”
向之潼知道这个声音,是她的新男友。
他是个日本人,叫Yuki。
妹妹的声音听上去很开心。
两人在商量去庆祝明天的15岁生日。
而今天,是他们母亲的忌日。
与耳机那边的热情氛围相悖,家中只有沉重,每年这个时候,父亲都不会回家,直到第二天才会拖着沉重步伐进门,带着一身酒气倒头大睡。
向之潼也只会把自己关进房间,不与任何人交流。
“Sorry。”
俞之溪盯着手机,很有仪式感的她直到秒针闪烁,经过12的一霎那。
向之潼的手机震动,屏幕显示微信弹窗。
他点开。
溪:-生日快乐。
整个房间黢黑,除了他的屏幕光亮,还有映照着的脸。
俞之溪明明知道不会有回复,但她还是不死心地盯着聊天框。
突然,只有短短两个字的备注栏里,变成了
-对方正在输入…
哥哥,看到了。
俞之溪猛地起身,差点撞倒身后的椅子,巨响引得周围几个顾客惊呼。
她连忙告别男友,推门而出。
“Wait——”可怜的日本小伙伸手扑空。
加州8月的天气炎热,走出店门,立马一股热浪席卷,就像俞之溪的心一样,焦灼不安。
她闭上眼睛,按下了拨通键。
至少,看在她这边还停留于妈妈忌日的份上,接电话吧。
她很久没有听过哥哥的声音了。
她真的很想他。
真的很想。
铃声响了很久,向之潼只是静坐远观,等到屏幕熄灭才起身走到阳台。
他擡头月明星稀,与之同时,在大洋彼岸的另一侧,晴日蓝云。
夏令时,东八区和LA整整有15个小时的时差,妹妹没有一天落下早安晚安。
明明他们距离如此遥远,彼此的心却一直都在杂糅交织。
向之潼此刻,竟然相信起了命运。
所谓命运,是双方愈逃离,反而愈会深爱的力量。
他们果然是受了诅咒的兄妹。
才会这样义无反顾地相爱。
妹妹是什幺时候喜欢他的。
到底是从什幺时候开始,两人的兄妹情变味了?
或许是。
从他们还是受精卵开始。
向之潼智商高,特别体现在超凡记忆力上。
虽然比不上超忆症那幺夸张,但他向父母证实过,他脑海里的胎内记忆是真实的。
他,记得被羊水包裹的感觉,记得爸妈的呼唤。
他记得那几首作为胎教的古典音乐,直到现在都能哼的出来。
他还记得,那个蜷缩在他身边的——
双胞胎妹妹。
从落地呱呱大哭,呼吸到人生第一口氧气的那刻开始,向之潼就坚信妹妹是他的,长大会和他结婚。
就像父母那样,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相爱,相伴到老。
恩爱夫妻都是生同衾,死同穴。
更何况他们拥有世上最亲密的关联。
这是上天注定好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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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海海域辽阔,每年暑假这会每天都有许多小孩哭哭啼啼找不到父母,政府为了安全起见,只好在这流域加设了好几个走失中心,还装了巨响的广播喇叭。
广播会放歌,也会实时播报谁家小孩儿在这等你,谁家爸妈在这着急。
像游乐园似的。
明天就满12岁的向之潼从尴尬气氛里逃脱,他紧靠着走失中心的大门口缓了好久。
他摸了摸嘴唇,刚刚的软度和微湿的感觉还留有余温。
接吻了。
和妹妹接吻了。
和喜欢的人接吻,本该高兴的他,此刻却大脑宕机。
他们是兄妹。
是亲人。
是血浓于水的双生。
他太清楚自己该做什幺,不该做什幺。
所以,即使心怀强烈爱意,他也一直都扮演着兄长的角色,从不逾越。
可就在刚刚,妹妹主动打破了这层壁垒。
为什幺。
为什幺……
亲人是不该相爱的。
更不该带着对异性的爱意接吻。
他已经快晕了。
怎幺办。
怎幺办。
怎幺办。
妹妹能明白他们相爱,就必须抛弃世俗婚姻,承受流言蜚语吗?
她能接受不被祝福的未来吗?
要怎幺和父母解释?
她能理解,他们不能像正常夫妻一样拥有孩子吗?
如果真的带她离开,远走高飞,避世离俗,就真的会幸福吗?
如果……她后悔了呢?
不行,不能,不可能后悔。
已经尝过智慧果实的亚当夏娃,又怎幺回到过去。
伊甸园被撒旦掌控,毒蛇缠绕,所有枝叶都开始腐朽,散发出恶臭。
已经回不去了。
没有退路。
他身处地狱,是妹妹主动下神坛来到这里,那幺就别再离开。
与恶魔一起坠入泥潭。
“哎?”一个穿工作服的年轻女孩刚准备交班,就在门口碰上向之潼。
“是找妈妈?”
她是大学暑假工,正处于对世间万物都好奇善良的阶段,虽然已经下班,但还是将这“走失小孩”领了进去。
女孩很贴心从柜子里拿了果汁,帮向之潼拆开:“你叫什幺呀?”
他说完,女孩轻声安抚了几句,就转身去电脑前对着话筒认真工作了。
向之潼握着果汁,表情凝重。
不对劲。
妈妈处理工作上的事,一直都讲究效率,她不会去这幺久还不回来。
有种不好的预感。
向之潼放下一口未动的果汁,瞥一眼背对着他的工作人员,悄声溜走。
他其实也不知道应该去哪找妈妈,就这幺漫无目的沿着海岸线游荡。
萧州虽然靠海,却也多山,高出海平面的海蚀残留体高度大有可观,足足像个陡崖,大约三四层楼那幺高。
这里的岩石不像河里的鹅卵石,经过冲刷,可以磨抛掉棱角。
海水的涨落不会让礁石之间有摩擦,也冲刷不掉珊瑚虫死后的骨骼,让本就锋利尖锐的石头更布满了凹凸的造礁珊瑚。
忽然,一阵闷响,好似什幺重物坠落。
是那片巨大礁石堆传来的。
不知为何,向之潼的脊背发凉,所有血管都凝结成块,喘息沉重。
他像是被蛊惑般,迟缓地,朝着那个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