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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纸君毫无反应,空中也没有过路的绣云鸢。山高林密,这儿离黎阳的据点,应该还很远。
你杵着剑,在林间缓慢地挪,留心着背伤,小口吃着煮蛋。文丑时不时弄回来这些禽蛋甚至盆碗。也许附近还有村落,或者……蜉蝣军探子、墨家接应。
总之,不能继续这幺养着。起码,不能全依仗这个男人。得尽快与绣衣楼或者广陵卫尉接应。
“殿下去哪?” 消失了约半个时辰的男人,左手提着一个包裹,右手提着宿铁三叉矛,横在前方栎树下。
“洗沐。” 你停下脚步,咽下最后一口蛋白。这四日里,“坦诚”相处久了,你场面话用得越发懒散。对天潢贵胄豪族世家的忌惮,在这乱世里熬爬上来的男人眼里,似乎弹性得很。
“正好。” 文丑提步近前,递上包裹,“这有些换洗衣物。”
你接过包裹打开,看到一套半新不旧的粗麻女裙和笠帽,擡头睨着那张半掩在林翳里的脸,“若是从死人身上扒来的,我可不用。”
这样不客气的话,似乎让他心情很好。倾低了一点背答话,他往午后的阳光里偏头,露出明媚无害的笑。“殿下宽仁,文丑自不会让您为难。” 伸手过来翻开衣帽,拣出木钗、柳枝、牙粉之类的物什,“翻过七个山头,有一条村道。末将只是扮做山匪,收了些买路的粮帛而已。”
“你……” 你抿唇瞪着他,不太满意这蛮霸,也说不出太多责恼的话,毕竟大半东西使在你身上了。“我还有些铜钱,下次你可寻游商村妇买。”
“西凉军搜过这一带。殿下的画影图形想必早传开了。穷山恶水处,做个恶人,很多时候更稳妥,您说是不是?” 他眨了眨眼,靠得更近,长发又快要扫你手腕上。
心跳漏了一拍,却没再那幺容易脸红。“也在理。事急从权,没伤到无辜百姓就好。你辛苦了。” 说话间,你盖上包裹,绕过他继续往前。再爬上前面的小坡,就能看到山涧地泉。
“此地处狼狐蛇虫不少。还是由末将护卫吧。” 他跟了上来,提矛走在你身侧。倒确实如此,你便随他去了。你走得慢,他也跟得慢,一路无话。沿途草木葳蕤,鹂鸣蝶舞,暖风熏人。虽负着伤,甚至还未脱险,你心情也不由得松快起来。
待到坡前,地势变陡。你忍着疼,正要攀住树枝往上爬,腰间被猛地一提。“唔——”地惊嗬着,你被文丑右手扛在背上。
“上坡伤筋动骨,殿下好生呆着吧。” 他负着你也不停,提气纵跃,六七下就到了平缓的地界。
你敛气死攀住他背甲,夹住包裹,还不得不拽紧他腰带。恣肆的发丝飞扬,这下全刮蹭在粉颊上、大腿间。大掌与臂甲,陷入细腰与圆臀,一处温热,一处寒凉。倒没了日前的金属血腥味,是淡淡的皂荚辛香。这样的猝不及防天旋地转还是让你怒了, “放我下来,我又不是瘸了!”
“末将是怕您摔瘸了。”他 对你的气哼哼不以为意,还伸了左臂箍住踢腾中的腿弯,在没膝的草甸上走了三四步,又道,“殿下再好生将养两日。到时混入游商,去黎阳、官渡,甚至回广陵,随您心意。”
你安静下来,等到山涧水声哗哗满耳,移手压住他发丝,偏过头,嗓音不大不小地问:“文丑,你想要什幺?”
“自然是……兼爱非攻,天下大同。”
“倒挂着我说这个,再看你们平日施为,可没多少说服力。”
他低低地笑,没答话,继续扛着你,最后在水汽蒸腾的地泉边放下来。脚下磐石微温水滑,他左臂环在你腰上,没有撒手。迎着你的审度,长睫与眉毛俱沾了水汽,琥珀眸子眨着,无辜又温和,“殿下这样金尊玉贵的人,行王霸之道,仁眇天下,威眇天下。有些不美好的事情,总得有人去干的。”
“你在讽刺寡人?”
“没有。” 他倾低了头,轻叹了一口气,长发枕在你右肩,微翘的眼尾斜斜往上,注视着你的脸,“只是想……离殿下近一些。不那幺虚与委蛇,浪费时间。”
你沉默半晌。他额头垂得更低,恭着腰身,微促的煦热呼吸,铺薄你肩窝里。于是,你握住了他发辫,“如此,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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