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不该我做

夜幕闪过白光,树叶泠泠响动,顷刻间瓢泼大雨扇打着叶子。

许蓁没带伞,将包举在头顶,小跑着进小区门口,幸好快到家了。

她刚进小区,就见许杰站在单元楼门口,他拿着手机在打电话,但似乎一直没打通,模样有些焦急。

许杰擡头看到正在跑过来的女人,连忙上前抓着她的手臂,问道:“你去哪里了?怎幺电话一直打不通?”

许杰的个子很高,许蓁只到他的肩膀,她身上蓝白条纹的短衬衫被雨水微微打湿,豆大的雨渍印在衣服上。

她穿的短袖,露出来的胳膊染了寒气,起了鸡皮疙瘩,头发也沾上雨雾。

许杰接过她的包,然后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

“手机摔坏了。”

许杰听到这个理由后眉头一皱,“怎幺摔坏的?你怎幺这幺晚才回来?”

许蓁摘下满是雨雾的眼镜,用眼镜布擦拭着。

再戴上时看清了许杰并不和气的眉眼,他的眉骨精致,山根挺拔。

许蓁觉得这是他跟家里人最不像的地方,她和爸妈的鼻子扁平,但他却独一份的俊挺。

“没怎幺,跟孙家恒去了KTV。”

听到孙家恒的名字,许杰没再开口,跟着她上楼。

上了两层楼,许杰忍不住道:“你一个女孩子,少在晚上去这种地方。”

许蓁转身,从他手里拿过自己的包,听到他这句话觉得好笑。“你一个未成年跟我说这个?”

“……我成年了!”

许蓁笑了两下,阴郁的心情稍有好转。

回到家她就洗了个热水澡。

许蓁吹好头发,张英就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蓁蓁,今早是不是没听见妈跟你说的话?弟弟的衣服怎幺还没洗?”

她的声音略带埋怨,明天许杰就要回校了,高三学生需要在周日晚上到校参加晚自习。

许蓁身上的温度骤然降低,但她还是轻声回道:“妈,让小杰自己洗。”

张英改变了一贯温柔的眉色,“怎幺能让他自己洗呢?”

话音刚落,许蓁就道:“怎幺就不能让他自己洗?”

她关了水龙头,对着张英说道:“他已经十八岁了,不是八岁,你们还要惯他到什幺时候?”

张英有些愣,没想到女儿的反应这幺大。

“小杰现在高三,正是紧张的时候,做姐姐的帮弟弟分担一点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以前你都是这幺给他洗衣服的啊。”

“以前我给他洗,难道我要给他洗一辈子吗?”

她的音量不自觉提高了。

张英呆呆地看着女儿,“蓁蓁……”

许蓁渐渐收回嗓音,没敢看母亲的眼神,继续轻声道:“他长大了,要学会做事了,不然以后出社会他也就只会成为四肢不全的人,你们能陪他一辈子吗?”

张英看着女儿清晰的侧脸和尖下巴,顿觉心里一阵失望和心酸。

“蓁蓁,你以前不会这样跟妈妈说话的,你以前一直很乖的。妈妈不明白,只是洗几件衣服而已,顺手就能做的事情,还是自己的亲弟弟,你怎幺就要因为这个发这幺大的脾气?”

许蓁擦着盥洗台,可渐渐停下了动作,她低着头,一动不动。

“弟弟是男人,将来成家了,自然有他媳妇来帮他洗衣服。男人要在外打拼,你弟弟的高考就相当于在打拼,家务活这些杂事本身就是我们女人该做的……”

“所以呢?”

许蓁的声音变得沙哑,突然性地打断了张英的话。

张英一下没明白许蓁的问话。

“所以为什幺总要让我来成全你们?为什幺总是不管我的意愿就要我做让你们满意的事情?一旦我没有按照你们所说的做,你们就觉得我不好,我不乖?”

许蓁擡头的时候,张英看到了她通红的眼角,她一怔。

“许杰有手有脚,他的事情本来就不该我来做!”

孙家恒为了所谓的合群,要她忍气吞声;她还没跟孙家恒结婚,陈桂莲就对她指手画脚,要她怀了孩子才能进孙家的门。

就连她的亲生母亲也跟她说这些事情就是她该做的。

许蓁觉得今晚那口浊闷腐朽的气又回到了胸腔里,这一次是重重地、急速地、不可逆回地砸在了她心口处,把她五脏六腑都要震碎。

跟今夜雨水一样大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滚动。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门闩的响动,许杰戴着卫衣的帽子,刚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包板蓝根。

他刚回来就听到许蓁的那句“许杰有手有脚,他的事情本来就不该我做”。

又看到张英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还有一丝委屈和慌乱,不知道女儿今天怎幺这幺跟她说话。

他连忙上前去挽着母亲的手:“妈,这幺晚了你还不睡,小心打扰到爸写稿子。”

他们家的书房用了材质良好的隔音装置,为的就是保持书房的安静,家里的开支都靠他一个人,他的工作是最不能打扰的。

果然,张英连忙收紧了嘴巴,懊悔刚刚自己为什幺要跟女儿吵架。

许杰又朝母亲撒娇:“妈,你快回去睡觉,您哪怕多一条皱纹儿子也心疼啊。”

张英嗔了他一句,回房的时候看了一眼女儿,登时又忧心忡忡了。

许杰将张英哄回房,在客厅泡了一杯板蓝根,看到许蓁还是站在盥洗台前面,没有动过。

“行了,不就是让我洗衣服幺,我洗不就行了,值得为这事跟妈吵吗?”

许杰把盥洗台下面的桶子放上来,开水放洗衣粉,搓着衣服。

混着水声,许蓁擤了一下鼻子,过了一会,她也把自己的洗衣桶拿出来,默默洗自己的衣服。

许杰力气大,动作利索,三两下就把衣服洗好了。

许蓁看不过去,要他多搓几下。这哪是洗衣服,就是过了一下水而已。

她便指导许杰怎幺洗,许杰照做。

但她动作没有许杰快,他已经洗完了自己的衣服了,她还没搓两件。

许杰看向许蓁的侧脸,又注意到她小盆子里的纯白内衣。

于是他拿过她的内衣开始搓洗。

许蓁一惊,连忙拽着,急声道:“你干嘛!”

许杰坏笑着:“你帮我洗了这幺多年的衣服,我也帮你洗啊。”

“你放手!我数到三!许杰,姐姐生气了!”

许杰不屑地“嘁”了一声:“你还用我三岁就不怕的那一招啊。”

“你……”

“姐,你把衣服给我,你去喝了那杯板蓝根。”

许蓁一顿,慢慢收回手,桶里只剩几件外衣,于是就让他洗了。

她捧起这杯水,看着许杰的动作,心里叹了口气。

许杰能看出来她今天心情不好,隐约觉得跟孙家恒有关。他其实很想问问她和孙家恒的事情,但话到嘴边又开不了口。

他擡眼,看到了她薄红的眼角,如同在洁白的瓷器上敷了一层绯红胭脂,他喉结一动,而后低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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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毅哥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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