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对老夫妻支棱起的小摊,背靠一颗大树,庞大到能笼罩住十几张图画桌。
陈淼选了一只哆唻A梦存钱罐,抱到树下的桌上,梁逸舟拿着画笔坐在她旁边。
两人在白瓦上涂涂点点,陈淼涂的专注,不知觉中撞上梁逸舟的膝盖,依旧沉默。
陈淼出门前粘了一块止血贴,带上她新买的紫白条纹护腕。
黑发飘柔,随意搭在背上,两边的碎发夹到耳后,一深一浅的黑,不见之前的红。
越涂越觉得无趣,开始拿大的刷子在大块部位胡乱涂着,她没耐心了。
梁逸舟看着她沉默不语,抓住她动作的手腕,一下刺激到她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
她痛得眼酸,又想到他最近对自己少之又少的陪伴,她一直闷闷不乐,却转头不明所以地对他笑。
“怎幺了?”
“不开心了?”梁逸舟看着陈淼这强颜欢笑地样子,想皱眉,又忍住。
“没有啊。”陈淼否认。
他心里好闷,她不开心就是他的错,可她都不愿意跟自己计较。
“陈淼,我第一次谈恋爱,有做的不好的你要告诉我。”
“不,你要督策我。”
“我会一直把你放在第一位。”
“好吗?”
“嗯。”陈淼哽咽地答应一声。
她的手腕一直被拉着,被梁逸舟双手捧着放到身前,亲吻手背。
从一开始的刺痛到现在被力度掌掴,指根麻得动不了。
艰难地发出嗓音后,一滴泪滴在了画笔的毛刷上,晕开那抹蓝。
梁逸舟一只手松开去抹她眼上的泪痕,“别哭,眼泪是珍珠。”
“你再哭我都接不住了。”
陈淼低头,她知道不能怪他的,他太招人喜欢了。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对吧。
可是她没有办法抑制自己的失落,她被卷进情绪的漩涡,感受他一点点不太爱的迹象她都想死。
梁逸舟三言两语就能把她哄好,她甚至自己收拾好心情就能屁颠屁颠奔向他。
没关系的。
她把自己的毛发捋平,伪装成一只听话的小猫,带着撒娇的语气,戳戳他的腿跟。
乖巧地问:“我可以当你唯一的小朋友吗?”
梁逸舟看着她现在脸上的神情,不禁脑补出她受伤的目光。
倘若真的看见,他的心会裂开。
那人又继续说,“你家那些小朋友有我好玩吗?”
“比我可爱吗?”
“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他们?”
越说越变得像撒娇,仿佛要把之前地酸意冲淡,仿佛那只是情侣间调情的添加剂。
“你是我唯一的小朋友,你最可爱,只喜欢你。”
“他们都没有你有趣,也没有你好玩。”
陈淼一字一句听着,梁逸舟无意在她的伤口上不断摩挲,没愈合的伤口彻底崩开。
真疼啊,可是她笑得好开心,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这样就让人看不见眼底的酸意。
血浸没那块小棉花黏到护腕上,她将手腕转了一个方向,面向自己。
卷起袖口一角,看见护腕上已经显露出血迹。
她产生一种很邪恶的想法,想让他看看,想看见他为自己一脸受伤的神情,紧紧抱住她说对不起。
他的心会不会为自己疼得要碎掉,箍住自己的后颈,想要把她融进他的身体里,禁锢她,一辈子都不放过她,做鬼都要拉上她。
她要他源源不断的爱,灌输进自己恶毒的血液里,获取新生。
又默默把袖子扯下,怕让他看见自己这卑劣的样子,怕他对自己失望。
用了些力掐住手腕,假装是支撑手臂,好让笔下的动作稳一些,任由血在护腕上晕染成一朵浪漫又鲜艳的红。
她下手的时候有数,不然家务都没法做,伤口不小也不算深,刚好割开了真皮层,这大概是学医的好处。
当时并未感觉到疼痛,血涌出时像在粉色迷雾下被沾染的河流,她擡起手,任由那樱红源源不断流向手肘。
又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掉,按压到伤口处。
拇指和手指将像两边掀开的皮肉捏合上,卷了两长条在网上买的压敏胶带。
想尝尝这滋味,看自己血肉模糊,感受自己生命是在运动。
回过神来,陈淼把手上的橡皮筋全都往上拉,做止血作用。
她牵起梁逸舟的手,拿起勾线笔,在他手上描了一朵花,腥红做花瓣尖,中间用暗调的朱湛填充。
想往这花心滴上她暗红的静脉血,想往这汇聚的是她鲜红的动脉血,让这描线笔沾染上她的血液,让这红在梁逸舟的手上涌动。
深棕做花茎,尖刺不规则地生满整条根。
娇蛮的蝴蝶亲吻着荆棘。
她只想在长盛的月季停靠,却无意被着短促茎软的刺扎伤,仅剩一扇翅膀残缺着。
它看起来快死了。
陈淼重新在那双翅膀上勾画,线条不再流畅,手有些抖,刚好为那蝴蝶增添了点生机。
她满意地吹吹,轻呼在梁逸舟的手背,拉着他的手举起自夸。
他们十指紧扣,在裂缝下的阳光里,欣赏这副随心创作的画。
傍晚道上的人流变密集,路上拥挤的车开着双闪,不满路况频繁按着喇叭。
她该回家了。
陈淼把填充好颜色的哆唻A梦抱在手上,老板帮他们用透明礼盒装好,打了一个蝴蝶结。
两人异口同声,“谢谢老板。”
梁逸舟接过拿在左手,右手牵着他的小朋友。
他们每次分别的拥抱,大多都是他主动。
倘若是陈淼,她大概抓紧了就不舍得放开了。
明知结局,眼睁睁看着得到又即将失去,仿佛正在等待悲伤的倒计时。
擡头看向梁逸舟时,陈淼被透过叶子缝隙的阳光刺到,被迫眯起眼睛。
眼角皱起,细细眯成一条缝,嘴巴也俏皮地抿住。
乖巧的贴在梁逸舟身旁,仿佛真是一只等待主人宠爱的小猫。
她乖一点,让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梁逸舟把手上的涂色娃娃交到她手上,刮她的鼻尖。
陈淼适应后睁大眼,他抱抱她,脸颊贴在她后脑的发丝,陈淼一手搭在他的后背,指腹在上面用力按了按,真实地感受到他。
“你要洗手吗?”她的手碰上梁逸舟的,这朵邪魅的花并不称他。
“不用。”
“我还是帮你擦掉吧。”
最后这花依然留在梁逸舟的手上,他们牵着手向着光拍了张照片。
这水彩像纹身牢牢渗入他的皮囊,从大鱼际到他的桡骨,随着关节凸起播放着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