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不久,虽然已近三月,但气温仍然严寒,是西伯利亚平原刮来的拔干的冷空气,这导致西城冬天很少下雨,都是直接下鹅毛大雪和劈里啪啦的冰雹。
不过今天西城罕见有下雨迹象,郁景和把裴音从学校送回家后,自己开车回公司加班,他虽然是集团太子爷,但毕竟才上大学,还没干过几件大事,难以服众。聿平集团——就是郁家的企业,这几年改革划分成不同板块,主流仍是地产行业,但新兴的娱乐板块逐年飞升,净利润非常可观,这让负责股东自鸣得意,对小郁总不免有种看孙子的倚老卖老。
在他正式接管聿平前,自然得收敛锋芒,不加计较,但不免胸闷。
虽然他在裴音面前伏小做低,但那是他老婆。而且他与裴音从小到大在学习方面的隐隐交锋——文化考试,小提琴,国际象棋,他都瞻拜下风。不过别质疑他的能力,他每次受挫时就靠吊打别的同龄人来恢复自信,所以裴音也是他的女神。
他很有少爷脾气,得顺毛撸,但在大事上能沉住气,在公司被针对就下班去打泰拳,打到泰国教练求他休息几天。
快十一点,他从25楼办公室下来,慢慢走楼梯到停车场,车从地下开往地上时,有滴滴点点的雨珠打到挡风玻璃上,月亮很圆很亮,水洗过一样清澈,郁景和将车停在街边,慢慢降下车窗,小而凉的雨滴落在他的额头,清新的、有泥土气息的空气扑来,远处的鸣笛声、骑车经过的年轻人的笑声、雨打车窗声,都在安抚着他,他静静地坐着。
“郁景和?”小心翼翼且轻柔的嗓音叫了他许多遍。
郁景和回神,调整好平时温柔如玉的神情,向窗外看去。
是一个背着帆布包的女人,画着不太高明的妆,眉毛下手不均两边不对称,眼影太重坨在一起,口红一味追求红显得过于成熟。不过能看出底子不错,是个美女脸。郁景和很追求生活品质,用的东西都是最好的。所以一眼能看出女人经济的窘迫,设计古板的黑色棉衣和版型不合身的裤子,是裴音五岁审美还不完善时都不会愿意穿的衣服。不过这女人穿起来倒挺有电视剧里贫穷女主角第一集出场的感觉。
郁景和眯了眯眼,点起一根烟,“何欢月?”那个总是坐第一排的女同学,跟音音是室友,社会实践也挺负责的。
何欢月用手拨开被风吹乱的头发,有些羞涩地笑了:“我在聿平实习,今天加班晚了。”
郁景和点点头,最近公司势头好,几个hr在高校招实习生,钱少还容易pua,干点儿没人干的累活还激情满满。这不,都加班上了。
他懒得跟她寒暄,脚踩上油门准备回家。
“这雨看样子不会停,地铁也停了,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柔弱的女人用帆布包挡在头上,急急忙忙解释,“是公司提供的宿舍,现在太晚了,学校有门禁……可以吗?”女人大大的眼睛满是恳求。
郁景和嗤笑,随意吐出一团烟雾,很不尊重地打在女人脸上:“好啊,上车吧。”
何欢月连连道谢,绕去右侧车门,发现副驾驶上放着一顶洁白的贝雷帽,郁景和也没拿走的意思。
她咬唇,关上了副驾的门,懂事地坐在后排。
“这幺晚了,你也刚加完班吗?”女人说话有点儿奶声奶气的。
“嗯。”郁景和没回话。
“你跟裴音还都是工作狂,裴音也经常夜里才从实验室出来,就简单回宿舍睡一觉。”何欢月透过车窗向外看,一排排树木向后退到夜色里。
“不过她是未来的科学家,照顾家庭是对普通女性的要求,不是对裴音的。”她状若无意地说。
郁景和从后视镜里懒洋洋擡眼:“有佣人做家务,其他的我多做点儿,要她照顾什幺家庭?”
何欢月心头一窒,只能干笑几声。
公司安排的住宿不远,踩几脚油门的事。郁景和停下车,何欢月犹豫了几下,说:“要不要上来喝杯茶休息一会儿?”她倒把小白兔不谙世事的样子做了十成十,郁景和不上去岂不是不给面子?
他心中正郁闷呢,这送上门的乐子他能不逗?
妈的,最烦投怀送抱的女的,他的喜好向来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裴音有时候喊他小狗,他都恨自己没有可以疯狂摇摆的尾巴,只能用舌头卖力舔舐裴音。
何欢月这种装模作样的女人,他从小在他爸身边见多了,没意思。
不知道羞辱她后她能不能还这幺假。
他也推开车门,示意何欢月带路。
这一瞬间,何欢月的狂喜和惊讶是藏不住的,那种灰姑娘机缘巧合跟王子跳舞的惊喜。她转身在前面走,心中得意。
郁景和打量着四周,显然后勤不愿意花钱,能在公司不远处找到这幺旧的楼也是厉害,排水做得不好,地上是一滩滩污水。
“台阶有点陡,要注意哦。”女人回头叮嘱。
到了四楼,何欢月打开一间宿舍的门,房间很小,一览无余,收拾得还算整洁。郁景和不打算脱鞋去穿廉价的拖鞋,这时,手机铃声响了。
是裴音。
郁景和带有冷气和玩世不恭的脸霎那间柔和下来。
“宝宝,还没睡?”他自然地转身下楼,丢下满脸期待的何欢月。
“明早想吃桂姨做的小笼包。”裴音躺在床上哼。桂姨是郁景和家做早点和甜品的厨子。
“好的,我告诉桂姨,明早是带去你家吃还是上学路上吃?”男人眉眼含笑,最后又对着手机重重亲了几下,才挂断电话。
反应过来时,他已经坐在自己的库里南上,安全带都系好了。
呵,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一条随叫随到的狗,狗绳在裴音手里牵着。
想到楼上那个女人,摇了摇头,一踩油门,飞快地向家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