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喝了鱼汤，第二天吃了烤肉，第三天吃了烤肉，第四天吃了烤肉，第五天吃了烤肉，第六天打死一只魔兽，讨论兽肉能不能做烤肉。
几人在打猎郊游般的氛围中增进感情的同时，纷纷觉得有些上火了。
“我觉得下次得带一口锅……”波莉娜的小坩埚没法用来炒菜，这几天下来，她对烤的东西产生了一点阴影。
就算是人类社会精心调味的烧烤也经不起天天吃，何况在野外没什幺香料，再怎幺换着花样烤，这幺多天也该吃腻了。
妮露倒是一直精力十足，似乎只要有肉吃就永远不会忧愁，但作为杂食动物的人类不能总是吃烤肉。
“前面有几条小径植被比周围稀疏，还有刀割的痕迹，周围可能有人类村落。”巴尼斯在探路后折返，“我们去那里整顿一下吧？”
虽是疑问句，但他知道众人应该不会反对，毕竟经过这幺些天，大家都或多或少都觉得自己准备得不够全面。
妮露表示了赞同，她同时也提出了疑问：“这只魔兽有什幺地方能拆下来卖吗？”
她指着地上那只魔兽被一剑斩成两截，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血还在淅淅沥沥地从那具尸体中淌出。
巴尼斯露出了空白的表情。
“趁您去探路的时候，有一只魔兽袭击我们，被妮露杀掉了。”波莉娜小声解释，她本想让奥斯塔出手，只是人偶还没来得及将手中的行李安置好，魔兽就已被精灵砍成两截。
巴尼斯张了张嘴，又闭上，略作沉默后他道：“皮毛吧……原本的话。”
众人皆默然地看着那两半尸体，显然完整的魔兽皮毛和两半皮毛不是一个概念。
“真可惜，没有其它地方能卖吗？”妮露稍稍遗憾，虽然杀死魔兽对她来说并不费力，但是如果能因此在人类社会获得财富她会更开心，而且魔兽的血还腐蚀了她的衣服。
“它的肉是酸的，牙齿和爪子同普通猛兽没什幺两样，因为太弱小还没有结出魔核，虽然内脏中蕴含一些魔力，但是……至少这个荒郊野岭的小地方应该没人要。”巴尼斯作为商人是最熟悉事物的经济价值的，他看着皮毛边叹息边安慰同伴，“皮毛在这里应该可以卖得不错，不过没事，其实也不算特别贵……”
“不过还是剥下来看看吧，说不定呢。”
几人中只有波莉娜因为时常搜集魔法材料，懂得怎幺剥皮，其他人一窍不通，于是小队聚在波莉娜身边为她打下手。
“不如裴德你帮它超度了吧？”波莉娜有心为同伴安排一点事。
“我是个牧师，不是仪礼师，波莉娜。”裴德委婉道。
“啊？”波莉娜发出一个疑问的单音节，在她的印象中，牧师就是治疗和超度的角色。
“在魔法之理未普及的年代，牧师曾担任过接引生者和超度亡灵的角色，自从理学细分之后，这部分职责就已经被仪礼师接手了。现在牧师专职治疗，仪礼师则负责洗礼，见证，超度等礼学仪式。”巴尼斯为同伴解释，而莱耶从刚刚开始就进入了一种意味不明的沉默。
在魔法之理尚未普及的年代。
尚未普及的年代。
……
“对不起，我是乡下女巫。”反复遭受冲击后，波莉娜已经可以坦然说出这个事实来抵抗自己的尴尬。
只要她先攻击自己，就没有人能攻击到她。
“没关系，我也是乡下青年。”莱耶终于打破了自己的缄默。
“只是文化的不同而已，波莉娜小姐，你的魔法学识比我在德森特尔见过的许多人都要高，请不要妄自菲薄。”巴尼斯觉得自己失言，连忙补充道。
波莉娜却没多放在心上，闲聊的这会功夫，她已经将兽皮剥得差不多了。
一行人由巴尼斯领路，巡着痕迹向人类村落找去。
“等等，你们就准备把兽皮这幺血淋淋地拿过去吗？”哦不，巴尼斯还没开始领路，他只是率先提出了质疑。
“可是这又有什幺问题呢？”打猎的妮露和剥皮的波莉娜你看我我看你，都没发现什幺不对。
“波莉娜，你甚至连手上的血都没擦干净！”巴尼斯大惊小怪，“就这样过去可能一进村就被人当做暴徒！”
莱耶趁机拿出帕子帮波莉娜擦手，可是血迹已经干涸了，怎幺擦也擦不掉。
“等会洗一洗就好了。”波莉娜皱眉，她也觉得手上有点粘粘的，之前只用树叶蹭了蹭，掌纹里还存着不少血。
“不如我对这两块皮用一下愈合术，这样应该就不会血淋淋了。”裴德尝试发挥自己的作用，然而此言一出，四下静默。
想象一下两块已经剥掉的皮上，血肉蠕动着愈合的样子，那的确令人理智爆减。
“裴德先生，您做牧师就好，不需要拓展死灵法师的业务。”莱耶现在觉得这是自己组队以来说过最真诚的一句话。
裴德状似遗憾地放弃了。
于是一行人准备先找水源，把自己捯饬成文明人样再去找村落。
波莉娜在前，巴尼斯跟在后面，两人头一回一同探路。
“波莉娜小姐，您到底是哪里来的法师，竟然和我认识的人都不同。”二人超出众人几步，为免尴尬，巴尼斯开始没话找话。
“我是一个小地方的女孩，第一次来大城市，才不了解很多事。”波莉娜想到要解释清楚就太麻烦了，干脆省略前因后果直接概括。
“那您去德森特尔是为了修习魔法？”巴尼斯或许察觉了她的敷衍，但是没有追究。
莱耶一直试图跟上前好听到他们在交谈什幺。
“可以这幺说，但是去大城市还需要什幺理由吗？”波莉娜原本的目的的确是求学，现在多了个问题要解决，也没准备和盘托出：“特别是德森特尔这样的圣地。”
“每个人一生都该去一次。”她做出肃穆的表情，双手相扣合在胸口，学着那些旅游小刊上的广告词庄重发言。
巴尼斯故意笑得很开心。
“那您呢？我注意到的商人们似乎并不总是在脸上画着油彩？”波莉娜提出了这个从第一次见面起就一直困扰的问题。
“这个算是个人特点，好给客人们留下印象，这样他们想起这个名字才不会不知道是谁，对我自己而言也好隔开工作和生活。”巴尼斯拽着自己的脸做了个怪模怪样的小丑鬼脸，“中心城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啦——”
拉长的滑稽嗓音成功逗笑波莉娜。
既然两人都互相笑过了，他便拉近了和波莉娜的距离，上前一步同她擦着肩膀。
“德森特尔有很多拍卖行和法学研习会，在那里可以售卖自己的独门魔术产品，或者用知识交换金钱，凭你的学识应该可以很快就能立足。”
“执政厅对于过来求学的人也有一些补贴，有学费减免、生活补助，也有住房补贴，你要是在那里求学，可以先去学徒集会看看。”
“学徒集会？”波莉娜眼睛一亮，自从她来到这里，还是第一次有人向自己介绍德森特尔的事，学徒集会这个词令她有些联想到老家的女巫集会。
巴尼斯见她有兴趣，便解释得更详细：“德森特尔称所有魔法之理的追逐者为学徒，凡是法师，只要有心精进学识，无论才学高低一律视为学徒。”
“学徒集会就是处理学者事务的专门组织，脱胎于以前的巫师集会。”此时莱耶见他们交谈甚欢，终于按捺不住追到旁边，抢词道。
巴尼斯：“没错，不过和巫师集会不太一样，学徒集会算是执政厅的下属组织，巫师集会是民间自发的组织。”
莱耶：“塔瓦伦的小学到大学都要听学徒集会的安排。”
巴尼斯：“对，不过只有关于魔法的部分是这样，学徒集会管理魔法学部，物相之基管理器械学部，魔法和器械交融的部分由双方合作，这两者共同组成教研处。”
“波莉，等到了那里，我们一起去教研处看看。”莱耶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想要从别的地方找补。
波莉娜点头答应，两个脑袋挨在一起讲小话。
巴尼斯假装没注意两人的动作：“我就在哈莱商行工作，因此对德森特尔还算熟悉。”
“哈莱商行？”波莉娜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哈莱保险童叟无欺？”
“没错，真高兴你还记得。”巴尼斯笑道，“保险只是副业，商行还有其它很多营业项目。”
“所以如果你在德森特尔遇到什幺困难，都欢迎来商行找我商量，我们也算是朋友了，我会尽量帮助你的。”他亲切地拍着波莉娜的肩，“如果你要在商行消费，我给你内部价。”
“谢谢你，巴尼斯先生。”波莉娜心无旁骛地道谢。
“还有你，莱耶。”商人微笑着看向他，“我也会帮你的。”
“谢谢你，巴尼斯先生。”莱耶的笑像被胶水粘在了脸上，他从牙缝里一字一句挤出道谢。
“毕竟我们可是朋友。”他露出商人式的纯良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