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则在电梯里也攥着沈岁的手,攥得紧紧地,力气大得要把她手掌勒断,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电梯显示窗上的红色数字逐渐下行,仿佛跳动的数字最后会指向某种终点。
沈岁也一起盯向那块电子显示屏。
心跳越来越快。
她几乎是出于回报善意的冲动目的才上前那一步,哄着周则离开,这会儿冲动的热血渐渐褪下去,脑海中浮现的,就又是昨天晚上周则咬着她喉咙,差点儿刺破她气管的画面了。
她又开始害怕退缩起来。
出了电梯,周则一路扣着她掌心走到车子旁边,习惯性地为她拉开副驾的车门。
沈岁低着头,不甘心却还是坐了进去。
“……去哪儿?”
她隔着未关的车门仰头看向周则,声音颤抖,擡起的瞳孔中闪烁着难以掩藏的慌乱。
“你还想去哪儿?”
周则淡淡咧了咧唇角,扯出个极其单薄的笑来,可这幺浅的笑仍能看出其中的尖酸和刻薄。
她想去哪儿?沈岁下意识地回问自己。
她想回家。她想回到有人可以遮蔽她的地方。可回家是没用的,沈母是绝对乐于交出她的。沈岁这才意识到,自己仅有的藏身之地,竟然都已经被周则盘剥干净。
砰。
车门在沈岁面前被反手拍上。
就在周则绕了一圈、坐回驾驶位,正准备系上安全带的瞬间,沈岁终于抑制不住,猛地再次拉开车门,百米冲刺地向外狂跑出去。
她逃得冲动,连方向也没有选好,只是凭着本能地要逃离周则。
她听见身后汽车启动的声音,呜呜的发动机风声,明亮的车灯朝着她的方向照射过来。
她只是跑,不知道转到了哪个方向的继续狂奔。
沈岁不敢回头,只是拼命向前,她看见前方隐约的蓝白色天光,那是车库的出口。
可身后的引擎声已经越来越近了。
她快要跑到最后一个路口时,忍不住微微侧目,可这一眼就凝固住了。昏暗的停车场里,明亮的车灯像两只金黄色的瞳孔般直直凝视过来,在她视野中极速地扩张变大,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像是都被冻结了,两条腿死死焊在了地面上,一动也没动成,她直挺挺的兀立在道理中央,眼睁睁看着那道亮光不断将她吞噬。
她想,原来电视剧里都是真的,人在面对迎面驶来的汽车时,真的会一动不动,等着挨撞。
可真的蠢死了。
要是这幺死了,真的蠢死了。
沈岁又想起她童年的玩伴温宜,她也曾险些遭遇车祸。
彼时温宜满脸的高傲,讲述着她是如何被她们一同暗恋的大哥哥几乎从车轮前救走,那个大哥哥替她承受了一击,受了重伤,倒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沈岁,脸上的笑既端庄又得体,她说:“沈岁,你长得漂亮,那幺多人都会愿意为了上床和你恋爱,可你知道被人冒着生命危险也要保护好的感觉吗?”
明明已经决定好要把这件事彻底忘记了。
可人生的最后时刻,别人都是看到自己人生的走马灯,就她,偏偏想起来自己最讨厌的人。
沈岁说不清自己是平静,还是恐慌到极致时精神已经抽离,总之这幺短短的一瞬间,她七七八八的混乱念头倒转了如此之多。
要再静了三五秒,她思绪才清醒回来,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车头就堪堪停在她身前一尺的位置。
驾驶室里,周则正俯身在方向盘上,紧紧抿着双唇,胸口不断起伏,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沈岁觉得那目光恶狠狠的。她来不及多想,生怕周则拉开车门再次追上来咬她,见没受伤,立刻转过身继续逃跑。
她跑到太阳底下才终于停了下来,气喘吁吁抚着街边绿化的梧桐树干。她身体素质本来就不好,唯一坚持的运动大约就是和周则的床上运动,跑了这幺远,的确已经是她体能的极限。
沈岁还是有些余惊未平。
她原本想在旁边的咖啡店点杯咖啡,顺便躲避周则,可又想到周则在医院里抓她时肆无忌惮毫不避讳地样子,觉得人来人往的咖啡店恐怕也不够阻止他,反倒是会把她堵死在店里,逃不出来。
这幺想着,沈岁干脆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里视野开阔,方便她随时观察随时逃跑。
但她没想到,她观察到的第一件事,会是不远处的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