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许炽夏视角的前世)

前世许炽夏第一次见她,是在初春。

天气尚未转暖,他被经纪人赶回家写歌,卡在高潮处久久写不下去,纸团扔了一地。

门铃声忽然响起,许炽夏不耐烦地去开门,“谁啊?”他一把拉开门,门口站着名穿着浅紫色毛衣开衫,齐腰长发的少女。

“刚刚那一段,升高一点。”她哼唱了一段曲调,手指在空中画出起伏示意。

许炽夏怔住:“你学过乐理?”

对方摇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应该这样。”

她说这话时有种对自己灵性的笃定。

许炽夏没多想便把她带进来,“你刚刚哼的,是这样?”他凭记忆在吉他上拨出刚刚那一段曲调,她垂下头闭着眼听,到一个节点睁开眼,“这样会不会更好?”她又哼了一段,和刚刚稍微有点不同。

他们调了大概二十多分钟。许炽夏最后弹了一遍给她确认,阳光通过落地窗投射下来,少女闭着眼听他弹吉他,头随着旋律左右轻轻晃动,发丝在光线下微微透明。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她睁开眼,笑着看他:“好好听!你真厉害!”她鼓起掌来。

许炽夏被她弄得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啊。”对方确实没有学过音乐,但哼唱的那一段却灵得惊鸿一瞥。

他收起吉他,“哦对了,请问你来我家有什幺事吗?”他都快忘了这一茬。对方看起来也不像是他的粉丝,怎幺找过来的?

她明显有些扭捏,半天才说:“我叫莫怜,我找许清秋……他在吗?”

“你找我哥啊!”许炽夏一拍脑门,“他还要一会儿才能回来,你等等,我去给他打个电话!”

莫怜慌忙拉住他,“不用了不用了,你不介意的话我坐在这里等就好了……”她情急下拽着许炽夏的T恤一角,手指微凉,触到了他的侧腰。

“哦哦好……你吃水果不?我去给你洗一点。”许炽夏有点呆地说。不等莫怜回答,对方一松手,他就窜到厨房去拿水果。

许炽夏索性也不写歌了,反正卡住的地方已经过去,剩下的就不难写了。他把盛在玻璃碗里的草莓递给莫怜,坐在她旁边,也捏了一个丢进嘴里。“你也喜欢我哥啊?”

“啊?”莫怜吓得差点没把嘴里的草莓吐出来。“额,我,嗯……”她硬着头皮承认。

许炽夏叹了口气,“可惜了。你喜欢他不如喜欢一台电脑主机。我觉得电脑主机比我哥有情调!”

莫怜闻言,扑哧一声笑出来。

许炽夏一拍大腿,“是吧!你也这幺觉得吧!电脑主机还能放歌呢,我哥能唱两句儿歌就是他最大的艺术细胞!”

莫怜想了一下许清秋板着一张脸唱“小兔子乖乖”的模样,崩不住捂着眼笑得直不起身。两人顿时嘻嘻哈哈地笑作一团。

半晌两人才停下。许炽夏问她,“哦对,你真的很有艺术天赋诶!你是我哥同学吗,不会也是学物理的吧?”

“不是不是。”莫怜摇摇手。“我学文的。”

“那你也很厉害啊!”许炽夏像小狗般兴奋地抓住她的手摇来摇去,眼睛闪闪发光。

“哦,我还蛮喜欢音乐剧的……”莫怜想想说,许炽夏看起来太激动,感觉差点要把头都拱到她怀里。

“那你认识我吗!”许炽夏把头发往后一拨,做了个很帅气的姿势。“我!”他挑挑眉。

“你……”莫怜在脑子把她认识的歌手都迅速过了一遍,最后盯着许炽夏阳光帅气的脸,忽然想起最近她室友很喜欢的那个偶像,每天在宿舍“小夏小夏”地喊。

她试探性地问:“……小夏?”

“哎!”许炽夏一口应下,“我就是许炽夏!”他扬起一个得意的笑容,“怎幺样,见到真人很惊讶吧!”

莫怜呆呆地狂点头。

许炽夏只比她小一岁。话匣子打开后更是无所不谈。一碗草莓很快被吃见底,许炽夏正要起身再去拿点别的什幺吃,许清秋开门回来了。

他哥果然还是那副德行。许清秋上楼后,许炽夏安慰般拍拍莫怜的肩:“以我对我哥的了解,他已经完全接受你了!”

那之后莫怜就很常来。许炽夏第一次发现有人能把饭做得这幺合他胃口。虽然主要是为了他哥,他只是顺带,但捺不住莫怜和他口味更近似,每次都是许清秋单独吃一份,他和莫怜吃辣椒小炒肉孜然鱿鱼须,有次他俩合计起来点螺蛳粉在客厅吃,刚刚吃完还没来得及开窗通风,许清秋就回来了,差点把他俩打包丢出去。

莫怜真的很喜欢他哥。这一点许炽夏心知肚明。不然一个二十岁的大学生天天跑人家里做饭洗碗当老妈子,难不成是做慈善?

但许清秋既然能容忍莫怜直接进他卧室拿衣服帮他搭配,许炽夏也觉得这个嫂子是八九不离十了。

也好,许清秋能铁树开花不容易。他心想。

两人确立关系后许清秋差不多也毕业了,继续留在本校读研。莫怜升上大四,中间的暑假,莫怜住在宿舍,有时候天晚,也直接在他们家客房睡了。

她起初也觉得越界,但有时候确实太晚,打车回去都要半天,更何况还不安全。许炽夏就不由分说把她拽进客房了,有时甚至半夜跑来找她打游戏,两人在客厅打电动打到凌晨,许清秋起床晨练,两个人正对着液晶屏幕大呼小叫。

“你们打鸡血了?”他问。

最近他在剧组拍戏,剧组盒饭太难吃,他回家时和莫怜抱怨。第二天中午,莫怜就来给他送饭。

他演这部古装剧的男二,是女主落难北境时和她携手统领北境的小皇子。对戏的女演员今天上午有一场射箭的戏,cut了好几遍,不是射不进,就是姿势不好看,眼神对不上。害得他大热天穿着古装一身汗,脸色差得能杀人。

莫怜看他神色不悦,叹了口气,从保温袋里取出冰镇绿豆汤递给他。

她今天穿了条火红色的连衣裙,真丝欧根纱的材质,膝弯处像有一团朦胧的红雾。

“我就说嘛,这个箭也不是很难射的!”许炽夏吃完饭,趁着女主角不在,带她走到布景边。“不信你试试!”

旁边的工作人员犹豫着要不要上去阻拦。一旁停着的黑色高级房车却忽然走下来人。穿着黑色西服的保镖站在旁边撑开黑伞,一名神色矜贵的男子走下车,站在不远处,似乎是在打量她。

莫怜只觉得一瞬间浑身发麻。一种力量驱使她走上前,拿起道具弓,将羽箭搭在上面。

人生只此一次。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她站得笔直,屏息射出那一箭。

旁边的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阻拦,许炽夏一声欢呼,“中了!”

那一只羽箭稳稳扎在标示物上,莫怜转过头,看向那名站在不远处的男子。

她身着红裙,神色坦然,发丝一点都不乱,足够一眼惊鸿。

许炽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你在看什幺……那不是投资人吗!”一丝不妙忽然浮上他的心头。

他下意识去拉莫怜的手,“咱们回去休息吧……”对方却已经走了过来,仍旧是那副惯居上位的矜贵模样,脸上虽然在笑,却带着不容分说的压迫感。

“很漂亮的一箭。”他对莫怜说。“但还是不要乱动剧组的道具为好。”

许炽夏看向莫怜,她正擡头看着对方,眼神中带着某种果决。“你好,我叫莫怜。请问您是?”她对着男子伸出手。

他不着痕迹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下次剧组不要放外人进来。”他对身旁的工作人员说,言罢便转身离去。

许炽夏拉拉莫怜,“他叫顾边城啦……是我们剧组的投资人。”

莫怜的手还伸在半空中。她停顿一刻,收了回来。

许炽夏当时隐约意识到了什幺,但他并没有和许清秋说这件事。

当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时,忽然有一天,演女主角的女演员忽然冲进他的化妆间,对他发火:“许炽夏,你看看你干了什幺好事!”说罢就哭着跑了出去。

他没头没脑地也跟着出去,就看见站在顾边城身边,穿着女主角服饰的莫怜。

依旧是一袭红裙,他却觉得格外刺眼。

许炽夏没敢问她是怎幺拿到这个角色的。是怎样挤走原来的女主角,直接空降剧组——她甚至没有签公司,完完全全的素人。

莫怜去他家的次数也随之减少,即使来了,也并不留宿。两人在剧组之外的地方见面,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但他作为男二,免不得要和作为女主的莫怜演对手戏。

有一场戏,是她从城楼上坠落,由他接住。莫怜是第一次吊威亚,脸色紧张得发白。他下意识安慰她:“没事的,我会接住你的……”他说完话也闭上了嘴,许炽夏想,他究竟是以怎样的身份对她说出这些话?

反而是莫怜对他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她确实肉眼可见的努力,每场戏都自己上,要求比导演还高。闲暇时总在背台词。

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那一刻,许炽夏忽然有种错觉,好像莫怜的眼里只有他。

她像火焰般降落到他的人生里,只此一次。

许炽夏的手托住她的腰。他第一次如此正式而亲密地接触她,莫怜的手挽在他的脖子上,此刻正如戏中那般,怔然而感动地看着他。

“卡!过了,很好。”导演喊了停,莫怜从他的怀里跳下来,朝着周围人鞠躬:“谢谢大家!”本来剧组的大部分人对她突然空降都极其不满,奈何她演戏认真态度又好,也改观了些许。

唯有许炽夏看着自己空空落落的怀抱,不知在想什幺。

莫怜和顾边城的婚讯传出时他并不那幺惊讶。许炽夏想,他的哥哥或许从来没有懂过莫怜,或者说,甚至从来没打算去了解她吧?

气得发疯的许清秋冲到他面前逼问他为什幺不告诉自己时,许炽夏已经察觉不到自己的感情,只是笑着对他说:

“你该对她好一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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