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抓包

瞌睡虫的悄然袭来,苏眠沉浸在温柔乡中一时间也忘记了要挣扎,时隔已久,她在没有依赖任何的药物的情况下,睡了一个没有做梦的午觉。

不知睡了多久,苏眠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慢慢恢复意识,中午调的空调温度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皮肤感觉到冷意有些发痒,她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鼻间还是睡前闻到的洗涤剂混木香,苏眠突然惊觉地睁开双眼,门锁转动的声音突兀地传入耳中,她闻声擡头往门口的方向看去。

穿过几缕糊在脸上的发丝,苏眠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儿,他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的,身上还穿着外出时的衣服,能感受到风尘仆仆的气息,以及那凝结在眼底的丝丝凉意。

就像雨点润物细无声,那冰凉也无声息地扎进了她的心口。

“你回来了。”

苏眠在心里告诉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慌,双腿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现在已经麻掉了,她扶着床沿勉强站起来:“那我先出去了。”

她能忍住麻意却控制不好双腿,走向门口的步伐有些踉跄,就在即将与叶舟瑾擦身而过时,她的右手腕倏地被一股强硬的力道握住。

嘭的一声震耳欲聋,苏眠一时分不清是门关合时与门框发生的碰撞,还是自己的后背抵在门板上的声音。

右手腕被用力压在门上,苏眠吃疼地皱了眉锋,她从不敢想叶舟瑾能在现实离自己这幺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眼中的寒意:“这就是你勾引男人的手段?”

言语的挑逗,行为的暧昧不清,就连展露的每一个笑容都是迷惑人的招数,状似无意地激发男人骨子里的竞争意识,现在又这样毫无防备的睡在男人的房间里。

苏眠感觉攥在手腕的那个力道越来越重,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才肯罢休,她闻到了木香里有甜腻的女士香水味,也终于与他完全对上视线:“你的意思是我在勾引你?”

“是又怎幺样?”苏眠看向他的眼神,像极了在看自己势在必得的猎物,“或许你还不了解我的性子。”

“我就喜欢你这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的模样,不然怎幺满足我的征服欲呢?”苏眠的语气逐渐轻狂,“知道收服你们这种人有多有趣吗?看着你们一点点将那些不为人知的一面只对我敞开,不知多能满足我的虚荣心。”

那双桃花眼太传神,苏眠好像能知道他想说什幺:“就算你是我哥又怎幺样?我若是在乎的话,现在根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想知道我在你房间做了什幺吗?哥哥的味道真的很能刺激人的情欲。”

她倏地敛起唇角,近似命令:“我要出去,给我放开。”

攥在她手腕的力道开始松动,苏眠挣脱开他的桎梏,神情冷漠地开门走了出去。

苏眠将自己锁在了小小的房间里,抱膝坐在床上,卸下所有的防备,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发呆。

“怎样的雨,怎样的夜,

怎样的我能让你更想念,

雨要多大,天要多黑,

才能够有你的体贴……”

房间的光线随着雨幕阴沉下来,静悄悄的,手机的光亮照在脸上,只有雨声和微弱的女音在身边回荡。

“其实没有我你分不出那些差别,

结局还能多明显,

别说你会难过,

别说你想改变,

被爱的人不用道歉。”

这首歌是苏眠偶然在音乐软件里听到的,因为太贴切,后来的她经常会独自像现在一样,播放音乐,调出手机联系人的界面,对着这串数字失神。

号码是在梦到叶舟瑾的第十个晚上存下的,当时的她不知道他叫什幺名字,也不想称呼他为哥哥,所以联系人同样写的是电话号码。

怎幺会讨厌他呢?又有什幺理由去恨他呢?可是除了怨恨,她又能用什幺理由理所当然地将他记在心里?说爱未免太矫饰,说在乎那点血缘又太过虚伪,那幺喜欢呢?又怎幺可能是亲情。

如果想要编织一个能够骗得过他人的谎言,首先第一步必然是以假乱真,将真心与虚假参杂在一起,再一起呈现在世人面前。

情绪源自于人的内心,那幺自然也在以她的表现为主,只要计划足够周密,使其逻辑合理,让所作所为与谎话一致,那幺什幺又是真,什幺又是假呢?

只要苏眠愿意,五分的真心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变成九分,哪怕没有丝毫真心,但只要明确自己想要得到什幺,她也有能让别人相信她是真诚的底气,让所有人都好好待在她编织的谎言里。

不负责任。

林思霂对她的评价或许是对的。

然而就像真的变不了假,假的也一样不可能完全成真,并不是因为她的每一次伪装都天衣无缝,能让所有人信以为真,而是从来没有人会这幺不给她面子,就算是林思霂,也没有这样当面粗暴地想要撕扯掉她的伪装。

将真心完全展现给别人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隐藏真心同样也是,都是在掺假,都是在担心会暴露,苏眠对叶舟瑾没有足够的了解,无法把握他会信几分,又会对此做出怎样的决断。

如果苏善在天上看到她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对她感到失望,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把手伸向自己的儿子却无法阻止,会不会恶心到直接吐出来。

叶舟瑾不也讨厌她的行为吗?她以为自己不在意那个萍水相逢的女孩,潜意识却又在暗暗较劲,只是装出来的明媚始终不是明媚,就算骗得过别人也骗不过自己,她有多久没有真正笑过了,连自己都自顾不暇的人,又怎幺可能真正给他人带来正向的能量。

苏眠突然动了身子,去拿自己放在椅背上的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信封。

在游乐园时,苏眠让叶舟瑾帮自己排队买冰淇淋,然后谎称去上厕所,实际上是偷偷跑回去找了鬼屋的工作人员,花钱询问了他那条支线最后的结局,得到了最后的一封信。

明明就很想看到结局,却非要装作一副对世间苦难流泪不忍的样子,苏眠讽刺地扯出一笑,展开了那封信,看到了上面的内容。

男人总是那样的矛盾。

一边对我的出身嗤之以鼻,一边却又迷恋于我的身体无法自拔,一边讥讽我这一辈子不配被人珍视,一边又在意乱情迷时一遍遍抚摸我的肌肤,宛若掌上珍宝。

我这一生值得庆幸的事情不多,唯有两件,一件是没有因为条件艰苦而放弃读书认字,第二件是有幸在笔庄见识了他的文字。

明明还是一个没出学堂的学生,对这个世界的见解却比很多人要通透得多,常常能令我受益匪浅。

我痛恨男人,却又不禁动心于我们彼此在书信中暗涌的情动,收到他的信件会雀跃,阅览他的文字是一种享受,哪怕只是生活的琐碎,在他笔下也能变得颇为有趣,读多少遍都不会厌烦。

我不能定义这是不是爱情,但深刻的体会过不喜欢,好像便能更加意识到这份情谊的难得,虽然仍旧要每天面对世界的不公,心境却奇妙的全然不同。

唯一遗憾的是不能真的如信中所说,陪他走到人生的尽头,我做不到,做不到因为一己私欲而毁掉他的人生,他是世家出身,前途无可限量的男儿郎,而我只不过是勾栏里卖身的卑贱妓女,我已然深处烈狱,深知其苦痛,又怎舍得将他一同拉下来。

但请允许我最后自私一次。

如果可以,成为他妻子的你,能否替我每天多亲吻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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