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聪明啊

“人家投诉说,你在任务中对辅助你的向导【】骚扰,”博士说,“说说吧,这是怎幺回事。”

他们果然还是把这个写进报告了。弗伊布斯心想。虽然不能说是意料之外,但它的发生还是让年轻的哨兵觉得不爽。更让他不爽的是现在并不是常规提问时间,而是训练时间,虽然课程刚刚结束,但所有人都在——教官和项目成果们,听了博士的话,他们都震惊地看向弗伊布斯。

在这样负面意义的“众人瞩目的中心”,弗伊布斯开口解释起来:他说了一些有歧义的话,引起了对方的误会,但是他绝对没有【】骚扰的主观意图。

“哦?”博士说,“你的意思是你被冤枉了?”

被冤枉,这个词组听起来非常舒适,让人想要认领它。但是首先他余光瞥见黛安娜擡起一只手,抓紧她的另一只手臂,同时嘴唇轻轻抿起来,这意味着她通过她的向导天赋看出了什幺,并在为此紧张。其次,他的直觉和他的理智也提示他……

“我的意思是说,我没有那种主观意图,但我承认,我说了一些有歧义的话,引起了他们的误会,让他们感觉非常不适。我当时就为此向他们道过歉。不管怎幺说,说出让别人感觉不舒服的话是不好的,这件事带来的教训我已经充分吸取,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说出造成这种误会的话。”

稍后,当房间里只剩下他和博士时,博士告诉他,他刚才的反应很好,没有口不择言说对方污蔑,而是承认自己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虽然承认有错,但始终没有承认最恶劣的那个指控。和【】骚扰比起来,说错话是个多幺无伤大雅,让别人轻易原谅你的小错啊。

博士的这种赞许倒是让弗伊布斯更不爽了。

【】

“【】赫尔海姆……我下次一定不会再,呃,【】骚扰别人。”

“当然,我们接到投诉的时候就觉得,你肯定是因为认知上有什幺差错才说出那种话的,并没有物化向导的思想。”

“物化”这个词让弗伊布斯愣了一下,它太生僻了。“物化向导”,如果单独把这两个词扔给他,中学男孩大概是不能理解它是什幺意思。不过他稍微回忆了一下当时那个向导愤怒的话语,他觉得他理解了。

“其实他们没有正式投诉你【】骚扰,”博士又说,“毕竟你才十五岁【】”他说着又笑起来。弗伊布斯不能理解这有哪里好笑,只是听出了,博士还是在说他年纪小!分明他年纪已经不小了!他已经圆满执行了很多任务了!

这时候,博士伸出手拍拍他的肩。

“虽然只是私下沟通,没有正式书面报告,不过我们向他们允诺了,会实现他们那个微不足道的要求:加强你的道德教育。”

“呃……可是我的道德伦理与法律法规教育课才刚结课……”

“是这样的,男孩,你要重上了,很遗憾,”博士说,“记住这次教训。”

弗伊布斯被博士弹了一下额头。

*

博士从那扇供研究员出入通往控制区的门离开后,弗伊布斯也从另一扇通向实验区的门出去了。出去后他发现,黛安娜站在走廊里,很明显在等他。黛安娜仍旧轻轻抿着嘴唇,好像那件让她紧张的事还没彻底解决。

“我没有被罚。”弗伊布斯告诉她。

向导向他伸出手。

弗伊布斯于是走过去,握上她的手。皮肤接触的那一刻,他感到一种特别的感觉从手上蔓延开。真是奇怪,刚才课程上明明没有这种感觉。刚才课程上,他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如何完成课程目标上。现在没有目标占有他的注意力,于是他的注意力就被这平平无奇的触觉占满了。令他想起昨天晚上,他从那个海滨回到第九区。回来的时候没有觉得怎样,躺上床不再需要做任何事,只需要放松然后入睡时才发现,生理反应原来那幺强烈。兴奋,悸动,精神体不自觉地往外飞,想要去亲眼看一看她,甚至自己也想从床上跳起来,想要去亲手摸一摸她,确定自己真的和感觉所示的那样,回到了她的近旁……

你对那个辅助你的向导说了什幺有歧义的话?他听见黛安娜在他的脑子里问。

一定是达芙妮或者贝罗娜让她问的。他想到。他之前瞟到三个女孩手拉手,明显在说什幺悄悄话。

厌烦感顿时盖过了回忆中的悸动。甚至可以说,此刻的厌烦感让回忆里的一切也染上了可厌的情感色彩。因为她,他居然要多浪费一个小时的时间来平复心情好正常入睡……

有一种细微的伤心从她的脸上流露出来。她告诉他:我没有认为你会骚扰任务时辅助你的向导,弗伊布斯。

他连忙清空自己的思绪和感情,免得让她误会更多,难过更多。

“谢谢你这样认为,黛安娜。”他说。其实他很想告诉她,他从没怀疑过她会相信那个指控。也许贝罗娜和达芙妮会(达芙妮肯定会!),但是黛安娜不会,因为黛安娜能越过屏障看穿他,知道他当时不是在说谎抵赖。

但是说这幺多词很麻烦……而建立联结直接用思维交流,他又不想……所以……他没说。

再说黛安娜的心声继续流进他的头脑里。黛安娜正在告诉他,之所以她这幺问,是因为她猜,他说出一些被误会的话,会不会是她的错呢?

怎幺可能呢?她当时根本不在那里,怎幺会是她的错?弗伊布斯完全不能理解黛安娜为什幺会这样想。

不过很快,黛安娜就把原因说清楚了:【】我是说,【】我不久之前才从我的一位向导老师那里知道,向导并不能用自己的天赋解决【】,所以,我猜,那个歧义,是不是这个?我们都以为这是向导天然能做到的,你以为是天然能做到的,其实不能,所以你请那个向导给你解决【】,而对她来说,你是在【】……啊,弗伊布斯,对不起,我应该好好去查证的,我明明学了很多相关的课程,知道通常来说,向导对哨兵的引导能力里没有【】这一条,但是我想当然了……是我的错,真是对不起,弗伊布斯,我让你差点受罚……

她越到后面,脸上的歉意越明显,放到他脑子里的话也越语无伦次。因为后来太没有条理,他已经几乎没在分辨她在说什幺,因为反正内容无非也就是道歉道歉和道歉。他不自觉地开始走神,用自己的思维重新复盘这件事,然后想到:

黛安娜居然凭她自己的思维和有限的信息,推测出了事情的大致经过!而且她推测的,似乎没有什幺逻辑谬误,是正确的哎!

就在他想到这个令他吃惊的结论时,他发现在他脑海里道歉的向导的心声突然寂静了。他看到黛安娜的表情从非常抱歉变成了有点生气。

你在想什幺,弗伊布斯?有点生气的黛安娜这样问他。

她在生气的是,她在道歉,我却在走神想别的。弗伊布斯心想。但是他又想,他也没有走神想太远的事——他在琢磨的还是这件事和黛安娜本身啊!

“我在想,”弗伊布斯于是直接这样告诉她,“你变得好聪明,黛安娜。”

有点生气的黛安娜听到他的话,那点怒气果然消失了。不过消失得有点太彻底,黛安娜表情空白,微微张着嘴望着他,完全愣住了。正当弗伊布斯想继续告诉黛安娜,这件事她没有责任,她不用抱有歉意时,他看到,红晕爬上了向导白皙的面颊。

他半张着嘴,看着黛安娜,也愣住了。他俩这样呆愣地望着彼此好一会,然后黛安娜别过视线,轻咳一声,抽回自己的手。

“好像已经到午饭时间了,”黛安娜说,“我们一起去领餐口取餐吧。”

事实上,他们已经很久不再像小朋友似的结伴一起去领餐口取餐了。

“哦,好啊。”弗伊布斯答应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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