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隔天午后,一封加急特快寄到,金煜在家门口签收,撕了信封扔进纸篓,揣上东西敲响了对面的防盗门。

来开门的是陆文军,看样子正要出去办事,金煜打了一声招呼:“陆叔,我找七七。”

“进去吧,她在屋里备课呢。”陆文军示意他进门,自己则套上皮鞋,带钥匙下楼了。

家里寂静无声,金煜脱了鞋踩在冰凉的地砖走往卧室,停在房门前敲了两下。

陆佳宜以为是陆文军漏了什幺叮嘱,折返而归,头也不回地应了声:“进来。”

甫一推门,一股淡淡的清香飘至鼻尖,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低饱和的蓝色,望在眼中十分清爽舒适。就是床铺乱七八糟卷在一块,懒人沙发里也窝着一堆衣服,像极了这个屋子里的主人。

陆佳宜敲了半天键盘,也没听见动静,猛一回头打探,差点没摔下转椅。

身后,金煜抱胸倚在门边,正姿态悠闲地打量她。

“谁让你进来的?”说完才发现自相矛盾,不耐烦地冲他:“你过来干嘛?”

金煜径直走到桌旁,从身后掏出两张演唱会门票夹在指尖,状似无意地问:“让人放了鸽子,去不去?”

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幺药,陆佳宜甚至都不想搭理他,可低头扫了一眼,脸上又惊又喜。

见她脸上重回往日的笑容,由内而外散发着喜悦,金煜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陆佳宜犹记得自己大学攒钱看的那场演唱会,连看台票都是找黄牛加价买的,结果连个人影都见不着,全程只能对着大屏幕应援。这也就罢了,花了一千多块,尽听歌迷在嘶吼,事后没少在朋友圈吐槽。

这可是她一直以来都喜欢的金钟奖女歌手,又是一票难求的内场前区位置,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陆佳宜实在没骨气拒绝。

虽没能忍住演唱会的诱惑,但脸皮不至于厚到白占人家便宜,陆佳宜执意要将票价转给金煜。

“算了,等你发工资请我吃顿饭。”

一顿饭换一张演唱会门票,陆佳宜觉得太不厚道,故作矜持了下:“这样你不就吃亏了?”

难得她有这番觉悟,金煜打蛇上棍:“那就两顿。”

左右都是一桩划算买卖,陆佳宜没理由不答应,跟着金煜收拾行李赶路。

三小时后,两人如期抵达南城,回到读过四年大学的城市,陆佳宜心中除了一会见偶像的激动,还有久违的怀念,路过哪都得跟金煜介绍一嘴。

他也不嫌聒噪,跟着导航将车开到奥体附近一家餐馆,两人先解决了晚饭,才去体育馆排队候场。

馆场内人山人海,应援棒随着激荡人心的音乐整齐划一地挥舞,高潮之处,台上的女歌手将话筒朝向台下,示意歌迷朋友一起合唱,上万人齐声高歌,沉醉其中追忆青春。

两个半小时的演唱会稍纵即逝,跟着人流有序退场至出口,陆佳宜提着一瘸一拐的腿去了趟厕所。

再回来,人流来来往往的出口,金煜又被几个女生包围在内,打头的美女正锲而不舍地索要联系方式。

陆佳宜记不清这是第几次目睹金煜被异性堵截,一时间,也不敢擡脚闯进去打搅,就站在几米远的地方无聊等候。

另一边,金煜望着她一直傻站在墙边,分明已经等得不耐烦,还是不上前阻止。

他心中愈发躁动不安,终于忍不住先开口叫她:“陆佳宜,你在磨蹭什幺?”

乍听见,陆佳宜忙不迭走来,还未驻足停下,猝不及防撞进了金煜胸膛。

鼻尖萦绕而来一股好闻的清香,干净的皂角味中,薄荷烟草的气息淡而清凉,陆佳宜不由自主地嗅了嗅。

“不好意思,我有女朋友。”说着,又接过她手中的包拎在一侧,神似一对情侣。

陆佳宜颇为吃惊地看了金煜一眼,他却始终从容不迫,只是搂在肩膀的胳膊,不知不觉滑去腰间,不着痕迹地掐了一下。

一股麻意从腰侧攀岩而上,陆佳宜的脊背挺得越来越直,接到讯号之后,乖乖配合他将人打发走了。

赶上演唱会期间,周围的酒店宾馆都已订满。陆佳宜提议去她念书的大学城附近,隔天还能吃上心心念念的早餐。

两人在凌晨前终于敲定一家酒店办理入住,可前台却告知,周末是入住高峰期,只剩最后一间标准间。

陆佳宜实在没精力折腾,打着哈欠将身份证递给前台,进房后,便开始收拾洗澡的东西。

换洗衣服遗忘在床尾,陆佳宜脱下厚重卫衣,转身进了浴室洗澡,直到擦干身子,才想起内衣落在外面。

犹豫半晌,陆佳宜才拉开一条门缝,不好意思地麻烦外面的人:“金煜,帮我拿下床上的衣服。”

从水声戛然而止那刻,屋内的心跳声愈发沉重,金煜沉默地坐在沙发,望着床尾那套淡蓝色的内衣,喉咙渴到几乎快要冒烟。

“什幺衣服?”

她顿时面热耳赤,想死的心都有了,嘴里囫囵吞枣:“就床上那套蓝色的。”

接过金煜递来的内衣,陆佳宜没来由得一阵心慌,匆匆穿好出来,拿着吹风机走去一边吹头发,死活都不看他一眼。

浴室里,金煜越洗越热,只能将水温调至最低,冲了把凉水澡,才刷去一身冲动的燥意。

光膀子出来,陆佳宜已经上床,正趴在桌上捣鼓。

“找什幺?”

陆佳宜唉声叹气地爬回被里躺下:“药膏落家里了,算了,一晚上也没事。”

正闭着双眼酝酿睡意,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睁眼就看见金煜在套上衣,闷声不响地带门出去了。

几分钟后,金煜从门外回来,手里还拿着一管药膏,叫醒打瞌睡的陆佳宜,坐在对面的沙发帮她上药。

棉签轻轻划过伤口,留下一片清凉,抚去陆佳宜心头仅剩的那点郁闷。

暗光的屋内,静谧无声,陆佳宜此时越来越清醒,起先的困意顿无。

她回忆起今晚的演唱会,驻于万人海洋,她跟着音乐释放压力,忘记了所有不愉快,只记得那刻的激动与喜悦,对一切事物重新燃起希望。

而这种心情,一直延续到现在,即便再想起工作上的糟心事,生活中的不如意,以及感情上的遗憾,依旧能怀揣一颗平静的心。

陆佳宜认为,这一切都得感谢眼前的金煜,如果没有他的突然打搅,她现在一定还在宜州跟自己较劲。

上完药,金煜扔了棉签,猛一擡头撞上陆佳宜明澈的双眼,呼吸瞬时收敛在胸腔。

“怎幺了?”

长久以来,陆佳宜都没有坦白过内心想法,她落下了睫毛,缓缓说道:“金煜,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幺想的,但我很早就把你当做朋友了。”

大概是在北城,在她最无助的时候,那个陌生的城市,有一个依靠能让她有足够的底气。

夜晚总是直击心灵,陆佳宜有许多话想要找一个人倾诉:“我这段时间有点敏感,脾气也很暴躁。你应该也知道,我跟何敞春节之后就分手了。进小学教书的这一个多月,过得是喜忧参半,班上还有一个调皮鬼,上课不认真听讲,课后不写作业,处处跟我作对。不怕你笑话,我腿上的伤,就是让他弄的。”

“其实在今天下午之前,我都不想理你,还曾一度怀疑你非常讨厌我。现在想来,就是我这段时间情绪积压在一块,造成的极端想法。”

坦白这段辛酸过后,陆佳宜彻底抛走忧愁,笑着看向眼前:“金煜,谢谢你今晚带我来看演唱会,我真的很开心。”

金煜望着触手可及的陆佳宜,这一刻,却心如死灰般地难受。

他的呼吸还在为咫尺的距离紧张,胸腔内的心还在为她不停跳动,她却直接用一句“朋友”将他推至原点。

他仿佛又听见另个扫兴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反反复复刺激着他挣扎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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