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

季初夏一股脑钻进了隔间,根本没注意到这个豪华到一点儿也不像卫生间的地方,为什幺会有站着撒尿的地方。

她低着头飞快地把包随手在置物台上一放,默默坐着怀疑人生。

果然加班就没好事。

她给袁旭辰发了几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吃多了不消化先回去了,顺便代替车习嘱咐他少喝一些后,继续发呆。

这一发呆就是大半个钟头。

想着欧洲公司的总裁这个时间大概率在发言,外头应该一个人都没有,才起身准备溜走。

右腿还没站直,密密麻麻的痒意和酸痛从脚底传来,她立马下意识地扶上置物台。

“啪──”

碎裂的声音回荡在灯色昏暗的卫生间,描着金边的木门染上几滴深色。

……

季初夏一脸黑线地后悔起刚才对袁旭辰的关心了,他什幺时候偷偷往自己包里塞了一整瓶甚至连包装都舍不得拆的茅台啊?

随之而来的是渐渐走近的脚步声,门外的人似乎有些犹豫,轻轻叩了叩问:“没事吧?”

怎幺是个男人!

怪不得…她坐在这里发呆的时候一直听到皮鞋摩擦地板的声音,隔壁的门甚至从没被打开过。

若不是她努力试图放空脑袋,早就应该意识到自己走错厕所了。

季初夏慌乱之下脑子一抽,憋着气努力掐粗了嗓子回:“   没事没事!谢谢……”

没几秒她就认出这熟悉不过的声音。

如电流一般从尾椎骨划过心脏,季初夏试图赶走来人的“谢谢关心”四个字堵在喉咙口再也发不出来。

刻意被忽略,不算太过久远的画面仿佛制作粗糙的幻灯片一样在她眼前播放。

那些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的事实渐渐开始从埋葬完好的坟墓里爬出来。

如果不是这难熬的一个小时,在听到他清润的嗓音后,她也许不会感到来得如此迟的不甘。

二十几年来,季初夏第一次从心底爆发出各种恶劣和气恼的心思。

凭什幺他能走得一声不吭,凭什幺他总是来打扰自己的美梦,凭什幺他当初一点也不相信自己。

事实上她从来没讨厌过看了几个帖子就嘲讽自己的喻琼。她看到喻琼的第一眼就落荒而逃的原因,甚至让自己都荒谬得难以启齿。

莫叶生私底下给自己的温柔与偏爱,她想让全世界都看到。

在学校里擦肩而过的点头、篮球场里偶尔找寻的目光、无人知晓的她亲自抚平的衬衫皱褶…

尽管似乎已对高高在上的莫叶生来说已经足够了,可对泱泱人群中的她来说,这些都太少了。

她好像变得贪心了一些。

最好他能走过来,像在那间每个礼拜都会去的公寓里一样,温柔地摸着自己的头发,低头轻吻她的脸颊。

而不是在无数双眼睛下,让她好似一只被抛弃的猫。

乖一点,不然就把你扔掉。

要怎样才算乖呢?

她又为什幺不乖呢?

老天爷,碰到真爱的时候能不能放个背景音乐提示一下啊。

那段太快了的时光里,后知后觉的她大概是真的渐渐爱上了这个难搞的炮友吧。

不过现在,她想的是也让他难堪。

她有些想念莫叶生陷入欲望的模样了,好像芬得拉跌落进了泥潭里,纯白色玫瑰沾染上了不协调的灰色。

碎成两半的乳玻瓶里蒸发出浓重的酒味,熏得她酒意渐浓。

她改变了主意。

她想再看看他绽放的模样。

季初夏垂下眸子,捡起未沾染到瓷砖,瓶子里浅浅摇晃的液体往胸口撒去。

今天的她本就想着只是来蹭饭,特意和袁旭辰一样打扮得很简单。原本就轻薄的V领白T被酒浸透了胸口,勾勒出白色的半包蕾丝内衣。

她还没来得及脸红这色情的风光…

“啊──”

这报应来得也太快了些。

甚至还没实施勾引完再甩掉计划的季初夏,下意识被刺痛惹得尖叫。

淡红色的血珠从腕边滴落,酒瓶碎片再次被摔倒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彻底碎了一地。

季初夏眼泪涌出生理性泪水,悔恨地举起手轻轻捂住其实不是很深,却不停在流血的手掌。

怪就怪手上全是高度白酒,痛得她根本不敢止血。鲜血慢慢蜿蜒到小臂,红成一片,乍一看确实吓人。

就在此刻,门外的人被尖锐的叫声刺到耳朵的同时耐心耗尽,莫叶生扯平嘴角给了身边的人一个眼神。

门被钥匙从外面转开。

莫叶生的表情也从插着口袋正要离开的一脸的淡漠,渐渐转成了阴霾和暴怒。

至少喻琼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失去表情管理的莫叶生,就算当年和自己的丈夫steve吵得差点决裂的时候,他也只是微微蹙眉说了句“   好吵。”。

被叫来厕所抓变态的喻琼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就感觉自己差点被一阵劲风掠倒在地。

男人迅速脱下外套扣在尚未反应过来的女孩身上:“叫医生!”。

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丢给喻琼,莫叶生就抱起她大步往外走。

喻琼有些庆幸莫叶生的绅士风度,让他只喊来了自己一个人。

若是男保安看到他念念不忘的小猫,衣衫凌乱的模样,估计恨不得当场挖了他们的眼吧。

有几只挖几只的那种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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