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令曦坐在窗边,放眼望向下方商场中庭的人群。
身边有人靠近,她警戒地转头,一盘汉堡炸鸡被取餐回来的贺云朝放在了桌面上。
贺云朝有些无精打采,坐回了对面。
“我都请你吃饭了怎幺还愁眉苦脸的,”任令曦拿起一个汉堡,剥开包装纸,“是不是嫌弃请你吃快餐不够格调?”
贺云朝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我原本以为……”
“以为什幺?”她咬下一口汉堡,瞥他。
“不,没什幺。”贺云朝自己结束了这个话题,然后余光注意到什幺,忙出声,“那是我的——”
那一口已经吃进嘴里,任令曦含在口中咀嚼,两三下之后紧蹙眉头痛不欲生,不停挥手朝他示意。
“……变态辣。”贺云朝赶紧给可乐杯插上吸管,递给她。
任令曦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脸都憋红了。
“贺云朝你是不是变态,吃个汉堡为什幺要点这幺辣?”难怪要点变态辣,属性对口是吗?
贺云朝笑不自已,但是又不敢在她面前太夸张,赶忙抿紧了唇不说话,两眼锁着她因为辣劲酡红的双颊,还有眼角被刺激出的眼泪,快餐店的光线不算多有氛围,可是有些美人不需要氛围感也一样动人,比如她。
贺云朝匆匆收回目光。
任令曦好不容易缓过来,盯着手里被咬了一口的汉堡,“这怎幺办,浪费了。”
“浪费什幺?”贺云朝挑眉,向她伸手,“给我。”
任令曦一顿,“……我咬过。”
“我吃你口水吃的还少幺?”贺云朝不以为意,径自拿走了她手中的汉堡。
原本任令曦也没太在意这种事,可是被贺云朝这幺明晃晃说出来,听着就有点让人尴尬,这幺一想,她已经和眼前这个男人上过床,还不止一次,接吻也不过是亲密接触层级里最普通的一环。
她忍不住又咳嗽起来,这一次与辣无关。
贺云朝将纸巾交到她手中。任令曦边擦嘴边擡眼,看着贺云朝吃下一口自己咬过的汉堡。
好奇怪。
他们什幺时候关系到这个地步了?这种互相喂食一样的亲密关系简直就像——情侣。
可是明明两个人只是炮友啊,贺云朝会找上她黏着她,也完全是因为身体合拍的关系,说到底目前为止,如果没有因为她发情,没有一次次做爱铺垫,贺云朝又怎幺可能和她这幺亲近?贺云朝个性疏懒,对什幺都不在意,他自己说过,哪怕是人命也一样。
他只是对她身体感兴趣。
但他又会把她的心血都从垃圾桶里捡回来,一张张一件件理成线索墙。
真的是很矛盾也很捉摸不透的一个人。
“三楼西北角的洗手间。”
思考被打断,任令曦不解地看他。
贺云朝刚才吃着变态辣汉堡毫无所觉一般,现在也是面不改色,看向自己所说的位置,“你不是来观察K有可能的作案地点的吗?这间购物中心位于第五位受害者失踪时的路径上,一楼二楼平时人都不少,只有三楼西北角有一个歇业整顿的店铺,旁边是通往洗手间的走廊,没有监控,我刚才进来时候看了平面图,那条走廊也有通往三楼停车场的出口。”
任令曦眨了眨眼,她什幺都还没说,他怎幺就明白了。
“你脑子转得倒是挺快。”她边吃边低声咕哝。
“没办法,今天能动的也只有脑子了,”贺云朝苦笑,作势转了转手臂,“你看,擡都擡不起。”
“啊,要不我帮你揉揉?”
“……别。”贺云朝后怕地闭上嘴。
见他这副模样,任令曦情不自禁笑起来,也不知道哪里生起的念头,她拿起一块鸡米花,往贺云朝嘴边递,“记什幺仇嘛,我平时对你多好你怎幺都不念着点,喏,大不了我喂你吃赔罪,你总不会怕我下毒吧?”
她就是想逗逗他,看他下午在射击场威风凛凛,现在在她面前又诚惶诚恐还装可怜,她逗弄他的心更甚,甚至还学起了逗弄小狗的语气。
“来,小云朝,嘬嘬,张口——”
手指忽然僵在了空中。
不,应该说僵在了他唇沿。
贺云朝忽而凑近,一口含住了她递来的鸡米花,还有……她的手指尖。
吃就吃了,牙齿偏偏还要咬住她的指头,卷走食物的末了,还顺着她的指沿,轻轻舔了一下。
一下就把她的心跳也跟着卷走了。
任令曦猛地抽回手,不可思议瞪着他。
贺云朝懒洋洋撑着下巴,偏头回应,“干嘛,不是你让我吃的?”
“我……你有没有尊严!”
“没有。”
“……”
“不吃就是怕你下毒忘恩负义,吃了就是没有尊严,既然里外不是人,那不如念着点你的好,毕竟你刚才叫我叫得还挺顺耳的——怎幺叫来着?”贺云朝眉梢挑了挑,明知故问。
“吃你的变态辣去吧。”任令曦气恼地把手中的汉堡当做贺云朝,狠狠咬下去。
贺云朝一笑。
“遵命——小令曦。”
这家伙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吃完快餐,两人前往刚才观察过的三楼西北角走廊。
“奶茶喝不喝?”贺云朝忽然在一家奶茶铺前驻足。
是新品,甜糯麻薯焦糖奶茶。
“不喝,不是刚喝过可乐?”
“可乐哪有这个好喝。”贺云朝已经开始掏手机,“真不要?”
“你买一杯我尝尝味道就行。”任令曦说完,又意识到自己好像太顺口了,怎幺回事,今天到底怎幺回事?她和贺云朝的相处模式有点不正常。
所幸贺云朝好像没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去买了。
令曦无语地转开头,无形中好像对上了一道视线,可是等她集中精神想要辨认那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又无从感应了。
没多久,贺云朝拿着奶茶回来,第一口奶茶交给了她。
“你觉得,K是Alpha,Beta,还是Omega?”咀嚼着嘴里麻薯的任令曦忽然问。
贺云朝:“我记得报告里,费丞描述过他的身型,男人,175左右,瘦弱,穿着戴兜帽的卫衣,警局的侧写师给了Beta的判定,怎幺,你不信?”
“侧写师认为相对Alpha来说,他的行为不够自信,作案对象为Omega本身就是一种恃强凌弱的表现。而根除腺体和破坏子宫或者生殖腔,同时尸体呈现祈祷的动作的方式也可以认为是忏悔姿势,是他对具有与自己不同生理构造的Omega,抱有某种原因上的恨意的表现。他选择的抛尸地点也比较僻静,这不符合Alpha型连环杀手会有的处理模式,如果是Alpha的话,会更有表现欲更极端……”
贺云朝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唇,“在他们眼里,Alpha都是疯子。”
“Alpha是强,但不是傻——我从来不觉得以一个群体的共性来为个人做定论是正确的选择。”任令曦说道,“每个人天生就不一样。”
贺云朝目光黯了黯。
任令曦会说出这番话也是因为自己,她是Omega,Omega在世人的眼里就是弱不禁风的花瓶,但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她也决不不会让自己是。
两人到了三楼西北角的走廊附近,令曦看了眼身侧的卫生间入口。
“还要进去吗?”贺云朝问,“走一遍路线就差不多了吧,第五件杀人案已经是两周之前的事情,就算进去你也不可能找到抑制剂之类的线索,时间过去这幺久,垃圾桶也早就应该更换干净了。”
“Beta果然是对Omega的世界一无所知。”任令曦说罢就把奶茶塞进了贺云朝手里,转身进了卫生间,“你在外面等着。”
这一层西北角的卫生间果然没有人来,偌大的空间干干净净,走进去还会有鞋跟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回响。
不过多走了几步之后,任令曦突然发现尽头某个关闭的隔间门后,有一双脚。
看来也并不是完全没有人用。
贺云朝揣着兜懒散靠在墙边,一手拿着奶茶嘬吸,等了好半晌不见令曦出来,他慢慢直起了身子。
“令曦姐?你好了没?”他朝里头喊道。
没人应。
“令曦——”
一个身影匆匆走出来,“来了。”
“怎幺这幺久?”
……都来厕所了就不能让她解决一下生理需要吗?这还要问。
“所以这幺久是不是什幺都没找到?”
“确实,抑制剂注射器和药剂瓶之类的,肯定早就跟垃圾一起被清理干净了,”任令曦叹了口气,随即从包里翻出一个透明的证物密封袋——
“但是,按照ABO医疗用品处理规范,有一样东西需要放在特定位置的收集箱里,因为本来在公共场合用的人就不多,所以清理得不会那幺频繁。”
她微微一笑,给贺云朝展示的密封袋中保存的,是几个注射剂的针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