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天以后,蔺非和柳茵之间再无安稳日,她厌恶他,他却渴望亲近,最终每每蔺非欲达到目的仍是使强迫手段,像蛛网束缚蝴蝶,把少女囚在榻间折磨。
东濮王宫内的囚徒,到底是从一名将军换成了一位公主。
两月后的某日,气候已从春转夏,蝉鸣阵阵辅以燥热,任何人都难以在这种天气下维持情绪稳定,太子寝宫内的两位主人也多次争吵,却又缠绵床笫,导致近日少眠。
柳茵携着萱草漫步湖边,几日荒唐后蔺非不得不离开寝宫处理事务,她这才有空出来走走,透透气。
夏日的绿意浓密,尽管能给予阴凉,但蒸腾的热气始终在涌动。
柳茵沿浓浓绿意的边缘行走,直至靠近水边了,热风卷水汽拂面,方得了几分抚慰的清凉,她驻足停下。
她此时并不对什幺往后抱有希冀了,内心在远离那个穷凶极恶之人时,也平静下来。
她垂目盯着漾漾的碧波,波动的浪里扭曲映着一张苍白的脸,偶有红鲤游过,钻进她的乌发之内,消弭无痕。
她凝视绿波,蝉鸣似乎远去,热意也褪去,世间寂静一片,仅剩她一人,然后是一阵眩晕。
她不动声色抓住了栏杆,最近总犯呕,她便吃很少,眩晕大约是此缘故吧,所以她仍旧固执盯着水面。
可惜紧接着是更庞大的眩晕感铺面而来,她眼前一黑,彻底从栏杆上栽进了水里。
冰凉的水流很快彻底包裹住她,咕嘟气泡掩去萱草叫人的声音,她意识到自己在下沉,逐渐被黑暗吞没。
可那又怎幺样呢,正好她也想睡了...她闭上双眼不做任何挣扎,与黑暗同眠。
待蔺非收到消息匆忙赶来时,柳茵已经被捞起送回寝宫了,医师正在为她搭脉诊治。
见太子来了,医师匆忙下跪行礼,开始陈述病情:“殿下,公主并无性命之忧,只需休息好便可转醒。不过有少许暑气侵体,体内又过于虚弱,更是身怀胎儿,可能睡的时间会比较长。”
蔺非掠过那些字眼,唯在胎儿那里顿住了,他回过神一般侧头看向床榻上的柳茵,“她...怀孕了?”
“正是,但脉象略微不稳,近几月不可行房事,还要蓄养身体,我这就去开方子配药。”
医师说罢拱手起身退下了,寝宫里其余的侍从还在忙碌,只萱草跪在地上不敢擡头。
蔺非一摆手让她起来,“她是怎幺落水的?”
“公主是自己落水里的,我跟在旁边没拉住她...”萱草起身,声音仍战战兢兢。
蔺非走到床榻边坐下,手背犹豫着贴上少女沉睡的面容,轻轻地抚摸:“她知道她怀孕了吗?”
萱草摇头:“不曾。”
蔺非的目光仍流连在柳茵的脸上,半分也不偏离:“念你救人及时,退下吧,其他人也一起下去。”
“是。”
人潮充盈的太子寝宫一瞬安静下来,唯噪噪蝉鸣仍在耳侧,蔺非看向自己掌心的少女,忽感茫然,又后劲般泛上一阵阵欣喜。
他们居然有孩子了,她定是不知道的,若知道了,依她倔强的性格,早该同自己闹个天翻地覆了。
可...这是个孩子啊,同别的不一样,他是否能借此博得她的心,他是否该对她温柔些,而不是总强迫她,毕竟他们之间已经有了如此深的羁绊。
在这个弱小生命面世前,他的亲生父母总该打好关系吧?
他思忖着,冷硬的唇线柔软下来,他亦附身在柳茵额头上亲吻一下,快点醒来吧,柳茵。
窗外炙热艳阳也敛起灼意,躲至地平线下,还天地间一份清净,还此室一份难有的安宁。
世间万事总事与愿违,蔺非每每想修复同柳茵之间的关系,总有种种意外,而这次也不例外。三日过去了,昏迷之人仍旧睡着,毫无转醒迹象。
蔺非又将医师唤来了,医师先行礼后诊脉,得出的判断同上次相同:“公主缺乏休息,睡眠恰是最好的修养。”
说罢他转而又道:“落水原不是什幺大事,但公主内心郁结,也许是执意不愿醒。”
蔺非听完微微收缩瞳仁,不愿醒吗,倒是不意外...
他这幺想着唇角却浮现冷笑,“知道了,你下去吧。”
医师离开寝宫后,蔺非坐在床榻边盯着柳茵的脸看了很久,思绪纷乱间,他附身静看少女的面容。
水中摇曳般的芙蓉面,肤如水嫩荔肉,唇娇艳欲滴,显然已脱离了落水时的虚弱,只是一双紧闭的双眼,彰显其主乃是病人。
蔺非沉思着,说些让她高兴的话,她应该就会醒来了吧?
他纠结良久,那句话在他齿间磕碰,甚至在少女眠时脱出,都显得拗口。他终轻叹一口,再靠近柳茵几分贴着耳畔道:“你醒了就放你走。”
他起身向寝宫外走去,这几日他忙于照顾柳茵,事务又堆积起来了,现在要去处理。
他迈出寝殿的门口,回身看向床榻上的柳茵,以她不能听见的音量又启齿,“骗你的。”
蔺非走后一会,夏日雷雨突兀到来,衔接上寝宫内主人的缺席。疾风骤雨声声促,雨点密集落下来,而柳茵榻边的窗户是开着的,侍女还未来关。
敞开的窗棂里有细密雨丝漏入,雨珠如玉滚动在沉睡的少女脸上,好一会她好似不堪其扰,终于转过身背对滂沱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