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了,倪纾握住伞柄,垂眼盯着雨滴沾湿裙摆,一道道水痕将白色布料洇得近乎透明,湿哒哒地蹭着小腿,有些难受。

父亲站在前院门口,挺阔的背影被伞面的阴影覆盖,雨珠便从旁倾泻,等待时手上仍拿着文件翻阅,这样日理万机的一个人,平时难分空闲精力给自己,此刻在这恶劣天气下却出离耐心,两相对比的差距令倪纾止不住想冷笑。

佣人正欲过来为她的手代劳,却被摇头拒绝,她不想显得自己有多怠慢即将到来的这两位贵客,哦,或许不能叫贵客,而是以后的主人。

汽车冲破雨幕,驶在水层上的声音正是在此刻出现并慢慢由远及近,倪纾眼见着父亲走上前去,而自己却像是害怕被淋湿得更多,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徐澈下车后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稳步向他走来,那被商场心计雕琢过几十年的,锐利的目光探向他片刻,随后又轻飘飘地移开,取而代之的是虚伪的笑意,以及抚摸在他头顶上的手。

“你就是小澈?”成年男人的身形略高一些,看向他时眼睑微敛,自以为放低的姿态依旧高高在上得有些不近人情,母亲在身后掐他的手让他快回应,徐澈才点点头,防备的心快要冒头生刺。

男人不在意他这没见过世面的局促,招手示意初来乍到的两人跟上他,边往院内走边问:“知道我是谁吗?”

“父亲…”徐澈声音闷闷的,看着母亲雀跃的神情,将喉管里的不情愿尽数吞下。

倪衍没再说话,只在路过门前站着的倪纾时脚步一顿,掌着女儿单薄的肩膀,微微侧头,眼神不知落在了何处。

“这是你姐姐。”

算作介绍。

徐澈猜到了,甫一打开车门他就注意到了远处站着的女孩,隔着重重雨幕,他看清她穿着吊带白长裙,披散垂至胸下的长发遮住了她的颈侧和锁骨,露出一张莹白小巧的脸,还有她那双沉静的眼,正注视着自己的到来。

徐澈在这座豪门庭苑找不到哪怕一丁点的归属感,青春期敏感脆弱的心无处安放,更不可能将这两位初次见面的人真的当做家人,至少不会是现在。

他应付着喊了声“姐姐好”就欲离开,可臂膀却措不及防地挽上来了另一只手,偏头看去,女孩眉眼弯弯梨涡轻陷,对他露出个柔和的笑。

“我和爸爸等你好久啦。”

“走吧,姐姐带你认房间。”

倪纾几乎是拖着徐澈在走,她敏锐地察觉到自己紧锢在怀里的手臂僵硬得堪比石块,暗笑他呆,被一个之前从未有过交集的陌生人强迫也只会顺从,木头做的脑子似的。

是她为他择定的卧室,在今天之前连内里的陈设用品都亲自过目了一番,她既想要成为一位善良亲切的家姐,理应为流落在外的弟弟归家而操心,倪纾自认为她做得很合格。

“这间房是我为你选的,喜欢吗。”

她看向他,邀功似的,脸上露出些自得的神情。

徐澈点点头,觉得耳根烫得似乎能烧坏他的脑神经,他视线飘忽假装自己在打量这处新的居室,到底是在欲盖弥彰。

倪纾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耳朵一瞬,唇角的弧度弯的更大,她佯装不放心继续叮嘱了几句才施施然地离开。

后背在她走远后渐渐放松了绷紧的筋膜,徐澈莫名生出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感受,才后知后觉胸腔里的心脏在狂跳,他闭了闭眼,努力缓和着刚刚刻意憋住而急促的呼吸。

手臂泛起一层细细密密的痒意,他回忆起自己这一路一直都被迫抵着她的乳肉。

很软,也很暖…

停。

只是双方都不小心造成的误触,理智警告他不能再往深处去想,徐澈清了清思绪,迈步进了房间。

似乎在他到来之前做了很细致的清洁,家具在灯光的照射下几乎一丝灰尘也无。

房间很宽敞,比他过去所住的整座屋子都要大,屋内的装潢简单却透着崭新的贵气,墙壁不再掉漆,衣柜门也不是坏腐的,空气中没有闻久了会让人觉得头晕的霉味。

行至阳台,他敏锐地发现隔壁房间窗台上摆放了一盆玉白色玫瑰,被飘零的雨珠沾湿了花瓣,美得清丽纯洁,娇弱地迎着风。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猜到了左侧房间的主人是谁。

这位姐姐,她一直过的是这样的日子,是与自己全然不同的人生,现在他无所适从的一切,她早就习以为常,这是本该属于她的。

先前面对继姐时心底产生那股奇异的感受忽然消失了,望着房檐上欲坠的雨滴汇集在一起,裹挟着巨大的冲力向下砸弯了花朵的枝干,徐澈逐渐冷静下来。

年复一年,耳边那些闲言碎语从未消失,他的身世他从来明白,无需他特意去问询也会有人帮忙记得,是私生子,见不得光的孩子。

而来迎接自己的,噙着笑意接纳自己的,才是真正名正言顺的富家小姐。

玫瑰与烂叶,终究是云泥之别。

第一次写po,我会尽快写到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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