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去。”
孤冷冷的少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身边,下课后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知晓要回主宅的消息,本就为回家就能见到姐姐而雀跃的情绪肉眼可见低落下来,似是肯定她的偏爱,短短三个字刻意咬着字音,都是难以掩饰的命令。
该死的大哥,还有那个看他不顺眼,说话阴阳怪气的二哥,一定他们告的状,真不明白他们为什幺这幺小气,姐姐又不是他们的,好不容易可以独处,又被搅合毁了,他低沉着的脸隐隐浮现愠色,敏锐的直觉让他对哥哥们喜欢不起来,无法言说的反感是他藏在骨子里对雄性之间的敌意。
虞醉瞥了他一眼,当他是闹小孩子脾气,“妈妈想你了,而且,是我和你一起回去。”她着重强调。
少年郁气更甚,执拗道:“那更不要。”
虞醉:“你这小孩怎幺不恋家呢。”
她不明白,从小众星捧月中长大的虞星珝怎幺能忍受孤身一人,尤其是青春期分享欲和精神气最旺盛的时候,他却反其道而行之,没见过他的朋友什幺的,和谁都不亲近,没道理。
虞醉恶趣味丛生,挑高秀眉,想逗他一下,小碎步凑近,前倾身体,即使隔了一点距离,虞星珝还是能看见松松垮垮的衣服下若隐若现的白皙乳肉。
她!她没穿胸罩!少年脑瓜子轰的一下炸开,瞳孔剧烈颤动,耳晕目眩。
“怎幺?不想我回去?”
意料之中,少年垂下脑袋,耳朵红得滴血,别扭又害羞,他不敢去瞧虞醉,躲闪她追击的目光,生怕她察觉到什幺,“不是···我只想和姐姐待在一起···”
被蒙在鼓里的虞醉此刻可并不觉得这句话或许藏匿着更深的寓意,她只觉得可爱,手痒痒,想摸摸他微卷的短发。
她笑眯眯调侃:“小珝今年有十九了吧,小时候也没见你有这幺黏我。”
少年扯了扯嘴角,扭捏作态的羞涩即刻转变为隐忍的痛意,头再往下垂了垂,咬紧腮帮。
如果小时候你不排斥我的靠近,说不定我也不会这幺痛苦…
——————————————
主宅傍海,远处形单影只的连雾青山,滑翔而过的海鸥,一并呈现在居住于这片地界的富人眼前,房子筑建在大园子中央,上下高低错落,像是与世隔绝的蓊蔚岛屿。
房沁英当着她的面也不吝啬自己的偏爱,许久未见小儿子,多愁善感的母亲眼含热泪,无视虞星珝不耐烦的推拒,追在少年屁股后面嘘寒问暖,可他走得太快了,园里路径不长不短,但年近五十的母亲仍是追赶不上儿子的步伐,这才想起一块回家,自从下了车就默声慢下脚步的三女儿。
亲昵的揽住她的手,分给她一点热切,“菜上齐啦,就等你们两。”
亮堂着近白的暖色灯光,敞开的门在曲通幽径的小道尽头。
房沁英引虞醉往餐厅走,嘈杂的交谈声开始清晰,听内容像是在打趣先进去的虞星珝,年轻气盛的少年不服气怼了一句,换来的是男人不以为然的耻笑。
他们都在…
不等反应过来,一脚已经踏入门框,擡眸往里面看去,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隐藏在昏暗灯光下晦涩不清的双眼,虞醉背后一凉,怪诞的感觉涌上心头,端坐在那里的男人不苟言笑,平添愈加强势的侵略感,他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冷漠无表情的一张脸,有着久居上位的威慑力。
只是在见到她的一刻,凉薄易怒的薄唇微抿,无声的拽紧指尖,本尊都无法察觉的焦灼,他在等着她出声。
“大哥,二哥。”
虞醉向他们点头一一问候,浅色的瞳孔具是警惕防备。
戴着黑色细边圆方镜,坐姿随意,浑身透着股懒劲,眼角的棕痣衬得阴柔。
虞晟景一惯如常,偏头打量站在入口处的女孩,笑意稀疏,那目光是劲直朝她看来的,没有任何折衷,在他肆无忌惮的眼神下,虞醉无处遁形,只能接受他轻佻的扫视。
“小妹好。”
“虞醉。”
两道声音同时回复。
明明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却能很好分辨出谁是谁。
虞醉笑不出来,都变了,变成她不熟悉的样子,她已经不能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什幺。
…愧疚…对,就是愧疚,哪怕一点点她心里都会好受些。
让她跌入劣势的是无法驾驭的脱力感,她害怕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站在那里干嘛呀,坐下坐下!”房沁英还以为是虞醉太久没回来,和家里兄弟生分了。
虞星珝不是傻子,几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就好像是背着他偷情,令人不爽,他接着母亲的话一把拉过虞醉手腕,“姐姐坐我旁边。”
虞醉垂下眼皮,十分乖巧的由着他拉到座位上。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她竟然从还没相处几天的少年身上找到了安全感。
虞星珝自动忽略其他人,只顾着和虞醉说话,不断夹菜堆在她的碗里,而虞醉很少擡头与别人进行交流,埋头规矩的吃着饭菜,时不时嗯嗯两声敷衍一下身边喋喋不休的少年。
于是虞醉吃饭的动作快了些,她想逃开这谜一样的气氛。
房沁英:“这次回国是长期还是?”
听着母亲的话响起,意识到是在问她,才后知后觉擡起头,清了清嗓子,“办完事就走。”她没有通知任何人,擅自定了机票,估计她打的他们措手不及,应该是不太欢迎自己的意思。
办完事就走?虞星珝心底重复了一遍虞醉的话,噙着笑的嘴角愕然僵住。
房沁英点点头,没打算寒暄问她办的是什幺事:“那等你爸爸回来之后再走啊。”
虞醉:“爸爸他什幺时候回来?”
“和你黎叔叔去谈项目去啦,几个星期就回来,不要风风火火的来又风风火火的走哦。”
她一怔,从喉咙里轻轻叹息出声,\"好。\"
身旁紧挨着对她侃侃而谈的少年也消了声音,虞醉不明所以,偏头瞅了眼,看他敛眸不语,脸色阴沉的可怕,没了先前朝气活力的样子,她不想自讨没趣,于是不再看他。
餐桌上的几人神情各异,却不约而同的闭上嘴巴,局面诡异的和谐,耳边没有了吵闹声,虞醉轻叹口气,或许是因为没有想象中那样剑拔弩张,本就高度紧张而后拢的肩耸了下来,紧绷了许久的压力得以释放。
此后,是一段漫长的沉默。
……
风疏月隐,不远处的小池塘生长着残破枯败的荷叶,蛙叫声此起彼伏,风沙沙的吹进来,带着凉意以及丝丝槐花的清芬。
可能,一切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