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泛起鱼肚白之际,沉默从浴室里抱出蒋雾。
他帮妻子擦干身子,又找出干净睡衣换上。
过度纵欲让身上留下不少斑驳痕迹,胸前青青紫紫一片甚是骇人。
但再严重的痕迹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消失得一干二净,在此之前,沉默想贪心在她身上刻下独属于自己的印记。
她因外婆的事哭得伤心,后面又被狠操哭得死去活来,眼周围浮肿一片,沉默润湿毛巾拧干后轻盖在上面消肿。
蒋雾睡得昏沉,冷毛巾敷上去没有任何反应。
来回更换,直到看着消了一点,沉默才擦干手掖好薄被,接着把空调温度往上滴了几声,手摁在遥控器上想了一会,又往下降了一度,细细感受过空调温度、确保她能睡得舒适后才放下遥控器。
桌上放着一杯水,他用棉签润湿蒋雾些许干涸的唇,之后环顾一圈,把该做的都做了。
沉默全身舒坦坐在旁边看着,心里是独有的宁静。
她的头发长得很快,前不久还只是刺头,如今快成半个假小子了,再过一段时间应该会长到齐耳处。
沉默心里幻想着蒋雾齐耳短发的模样,兀自笑了一下。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看见。
他该走了。
拉开门,临走前又折身回来,俯身在蒋雾唇上落下一吻,轻声说了两个字,然后才真正离开。
沈自寒在青梧院等着。
回到半月弯后,他有意强行戒断对安眠药物的依赖,如今能勉强打乱作息、在固定时间不注射药物也能撑起精神。
沈自寒递来一支烟。
以前在沈家,他们便没有任何间隙,如果没有温啉的步步逼近,或许会成为北城令人独羡的双壁。
兄弟俩历经恩怨隔仇,再相见时,缅邈岁月,缱绻平生。
沉默点上烟,“我没想过跟你争这个位置。”
“我知道。”
“但是我的确想过要杀你,没得选。”
“如果那晚成功带回蒋雾,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胁迫你,再杀了你。”
“我一直以为她在温啉手里。”
“所以你没有任何的怀疑。”
“是,当时只想杀了温啉。”
这样的话,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他,再也没有人能阻挡他跟蒋雾在一起。
可死的却是外婆,蒋雾也消失不见。
沈自寒摇头发笑,那晚的阴差阳错翻覆所有命运。
“你现在也没得选。”
“我知道。”
他们是家族里的最后顶梁柱,沈家现在需要他们。
“只要有人去背下这个锅,后面的事我自会摆平。”
沉默灭掉烟头,“求你件事。”
“我会帮你照顾好她。”
沈自寒先一步承诺,但被沉默驳掉。
“不用照顾,只要让医生按时给她注射药物保持昏睡就行。”
“到什幺时候。”
“我回来。”
“...如果没回来呢。”
“十天。”沉默说,“第十天没回来,已经死在了首钧山,之后给她注射安乐死。”
饶是镇定如沈自寒,听到最后那句话也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你他妈还是人?”
沉默不语,点上第二根烟走了。
山风霎霎响,香烟尾雾随风飘散,无影无踪。
*
躺在床上的蒋雾不安地皱眉。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一直频繁地陷入梦境,再三挣扎也无济于事。
又做梦了。
她梦到自己身处凉镇的街道上。
天边一片猩红,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海水一直不断上涨,甚至淹没到了逃生的公路上。
凉镇失去了往日的平静与安宁,代替它的是一片混乱与破败。
镇上有直升机降临救援,可惜空间有限。
人们推推嚷嚷一个个急着挤上去,蒋雾却迟迟没有动身。
她在人群外看到了往反方向走的沉默。
身旁有人在不断催促,蒋雾挤出人群往沉默的方向跑去。
她慌忙拉住沉默的手,“你去哪。”
沉默平静地回头看她,“我没有票,走不了。”
“什幺票?”
他指了指蒋雾手里一直攥着的逃生票,“最后一张,你拿着它上飞机吧。”
“那你呢?”
沉默不说话。
他不走,蒋雾也固执不动。
飞机开始起飞,带起一阵阵巨大的风,搅乱了她的头发。
天边颜色由猩红变为黑紫,一切归于平静后,天地间一片萧瑟。
“你为什幺不走。”他问。
“你为什幺不走。”她反问。
每个人只有一张逃生票,而沉默的那张给了蒋雾。
逃生票只有一张,被印上了名字便只生效一次,这次过了,已经失效。
天边轰隆一声响,海水开始倒灌,脚下的水急速上涨,很快漫到小腿肚。
火山喷发,海水倒灌,火灾四起,地震不断。
死亡开始倒计时。
巨大轰宁声炸得耳朵嗡嗡响,她听不清他说的话,最后一丝光消失于天际时。
他和她接吻。
虽然没听清他最后说了什幺,但是,
“知道了,”蒋雾说,“我也爱你。”
如果不能一起活着,那幺一起死也行。
终归我们是在一起的。
医生刚拿起注射剂,回头看见床上昏迷的人泪流满面,模样甚是可怜,心里不由得迟疑一会,转问旁边男人意见。
沈自寒负手站在床边。已经第十天。
在过去的前九天里,医生每次给蒋雾注射完安眠剂,她的意识都会剧烈抵抗药物的侵蚀。
与特制的安眠剂对抗,其过程中的挣扎与痛苦,沈自寒再清楚不过。
更贴切形容就是人们说的鬼压床。
在将醒未醒时,能感受周围的人和事,但身体却无法动弹、发不出声,如果强用意志对抗,脑子会像针扎过般裂痛。
医生捉摸不透他的想法,打算硬着头皮注射药剂。
“等等。”
医生及时收手,等着沈自寒做决定。
但是沈自寒什幺也没说。
一屋子的人都听清了蒋雾的呓语,仍在顽强抗争安眠剂,声音由虚弱逐渐变成坚定的语调。
众人心里皆受触动,神情悲悯。
“算了。”医生听见主家说,“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