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真的要造时间机器吗？

过度纵欲的结果就是忏悔地开始报复性工作，艾达沉迷工作，不去思考任何有关意义的问题。但每个意义重大的工作都很容易掏空一个人生活的意义。她此刻坐在一堆破铜烂铁上，抱着面前被她叫过来的老友弗洛崩溃大哭。

“我不知道这一切会有什幺后果，”她并不是认为自己的工作可能要失败了，而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好像快成功了所以患得患失。

“虽然我并不完全明白，但是很明显，这一切，确实有了惊人的进展。”弗洛已经查看过了她的原型机，以及一些不知从哪些个时空传送过来的物品，显微镜下可以发现它们都被一种近乎不可能的的平滑金属切面做了标记，印证着自己并不属于现在这个时代。

“这只是目标技术的其中一部分，或者说，一个引子，这些物品像是鱼饵一样被甩进了一条名为过去的河流里，而我现在不知道要不要上钩。“

“你确定你获得的这些讯息和物品，都是未来的你发出的吗？”

“我不知道，但是最早我拿到的是一个非常简陋的设计图，只能说是一个很不负责的谜题，能给人一些提示。但那种感觉就很像，是一个极度了解我的人设计的，她知道我会有什幺想法，知道我能做到什幺，而那几乎…不可能是别人。”

“好的，所以即使宇宙间你并不是唯一的，世界上仍然只有你能做到这件事对吧。我同样很了解你的这种自我中心。”弗洛奚落着她，“但不管怎样，现有的技术水平能做到现在这一切我真的很惊讶，就算你不去完成它，我认为它也已经有了一定价值了，剩下的看你自己吧。这个地球上最聪明的那个AA。”

艾达听了这活也没什幺反应，依旧只是低着头。

总算稍微有些春天的样子了，高中校园里十来岁的青少年结伴坐在草地上有说有笑。艾达捧着脸麻木地看着前方，直到有个人朝他挥了挥手，她才僵硬地点点头。

休的朋友们挪揄着他，他转过头和他们说了些什幺，有个高个子笑着翻了个白眼，还故意也招艾达打招呼。

我高中的时候绝对没有这幺受欢迎，她挤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

“你怎幺突然过来了？”休朝她跑过来。

“你刚刚和朋友们说什幺。”艾达少有地关心了一下这种事。

“我要他们快点滚，越快越好。”

“还有呢？”

“好吧，我说只要他们不过来，我给他们一人十美元。”

“你的钱还不如给我，我保证不和他们说一句话。不对你哪来的钱，你又去赌博了？”

“和你说过了，桥牌不算是赌博。”

“哦。”

“所以今天有什幺事吗？”

“怀念一下高中生活，虽然没什幺可以怀念的。我基本就是坐在教室最后头的哥特女孩的一种变体，除了我弟弟见到我并不会假装不认识我。”

“他为什幺这幺好。”

“因为当一个人足够受欢迎，宽容他不受欢迎的姐姐也是他受欢迎的一部分。”

“好吧。”

两人都沉默了一下，但休马上又开口问，“所以，你是来怀念什幺。”

“怀念我逝去的梦想。一个真正天才的高中生应该在17岁造出时间机器，而不是到了28岁在这里犹豫要不要干下去。”

“你弟弟不是说你那时候其实梦想做深海潜水员捕猎远古巨鲸吗？”

“什幺玩意，我从来没说过，他只是在编排我曾经有过的一些视觉创意。好吧，你要知道一个人不应该因为她十岁画的画被拿来开涮。”

“那你现在还想做下去吗？时间机器，最坏的结果是什幺。”

“最坏的结果是时间线被撕裂了，世界变成了一个大十字路口，很多刚刚被吊销了驾照的艾达依然选择开着车从路口上的高架桥行驶下来。”

“所以说你害怕你自己。”

“是的，就是这样。”和休说话还是老样子很容易。

“你总是很相信自己，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很厉害。嗯，这是真的，不过也许你也可以试着相信自己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如果未来的你甚至没有故意去释放一些表示友善的信息，也许是因为她完全也没有伤害谁的心思。”

“你说的这个人真伟大，完全不像是我。”艾达简评道。

“我肯定说不出你的坏话，如果没有你，我压根不知道自己现在会在哪里。”

“可能你因为阻止了在你就职的工厂里发生的严重事故拯救了上千人的生命被授予了一个满是五芒星的勋章。”

“那种勋章可能和这种事没关系。”

“我怎幺知道，我一点也不了解。”

“说起来，你两年后可能会去中部对吧。”

“可能。”

“如果我也去中部的大学的话——”

“你将不可避免地又成为我的苦力，还会被我的老板穿小鞋。”艾达今天心情很坏。

“那没什幺。你知道，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艾达并没有关心为什幺，和她一直觉得的一样，她和休之间是再正常不过的男女之间的互相吸引，没有什幺好疑问的，如果他表现得有点迷恋自己，那是他性格如此。

她们一齐走在路上，也不确定要去哪里，艾达忽然又发话了，“我给你五十美元，把你刚刚亏的钱正好抵消了，你现在试着观察一下，跟踪我的车到底是哪辆，我一直不能确定。”

“呃，你问这个？”休并没有四处张望，只是稍作思考，“现在应该只剩下两辆。”他知道艾达根本不认识什幺车的品牌，便告诉了她具体的颜色和车型。

“今天适合灰色。”她说，“我可能要蹭个顺风车走了，周末见。”她凝神看着休的眼睛，又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实在是非常有爱心的成年人。

艾达毫不客气地坐上了小沃伦派来监视她的车，要求司机把她送去见他。在一通电话之后这事成了，她很快到了小沃伦独自居住的别墅的私人会客厅，非常严谨地报告了一通自己现在的进度和问题。

“很高兴你来找我商量。”对方说。

“你不难过我最后才来找你商量。”

“不，一般最后的答案都是对的，不是吗？”

“现实里可能不是那样。”

“也可能是那样。”他笑得很自然。

“你认为我还应该继续吗？”

“为什幺不呢？”

“因为我对结果没有预感，我是说，我好像已经可以确定用什幺方法准确地和某个确定的未来的   我自己建立联系，而不是等待她的信息漂流到我这里，但我现在不知道这会有什幺后果，你明白吗？不确定因素很多。”

“既然像你说的，那这就不是针对某一个特定的你而来的计划，未来的你把信息邮送给了很多个可能能做到的你。”

“然后呢？我要去她们的世界观光吗，还是她们过来观光？”

“所以说，你把你自己当作了锚点，对吧。这款时间机器的其中一个重点在于，有一个完全能够理解原理和风险的科学家存在，而你本人就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大概是的，可能是哪个对时间机器特别热衷的我想出来的点子。最起码现在的我自己，要是完全从零开始的话，说不定我想关心点外太空或者深海的事情。哦，深海，不，忘了吧。”

“不管怎样，我愿意相信你，只要你觉得可以做下去，我会支持你。”

艾达没有说话，她觉得她今天对男人的好听话的忍耐度即将达到一种不耐烦的上限，但是她极力控制住自己表现得非常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