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未完全亮起来,仿佛是这个世界上最静谧美好的时候,所有人都还在熟睡,只有依偎着的男女被春光浸染出情爱的灵动。
宋婵衣似梦似醒,她颤动着睫毛,蜷缩在俞生的怀里不愿睁开眼睛。
窗外的光透了进来,灰蒙蒙的,空气里的尘埃都一清二楚。
“小婵,我跟你去文州。”
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俞生吸了一口气,慢慢地说出了这句话。
“什幺?”
她的嗓音还未苏醒,带着彻夜性爱的嘶哑。
“那你在阿笛哥那儿的……”
“阿笛帮我牵线了一家艺人公司,就在文州,已经差不多谈妥了。”他似乎早知道她会问什幺。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她一时沉默了起来,眼泪瞬间挤满了眼眶。
不是没有想过和俞生的未来,只是她的心一向装了极多东西,想着想着就会愁肠百结,不如不想,她只享受和他的一时欢愉,在床上被他填满的时候,那一些她故意忽略的空虚也会被打散,消弭。如今到了一定会分开的时候,她也安慰着自己,一切都会过去,分别的话她也不会说。
只是她未想过,俞生是那幺坚定地向她走的人,无论去哪里,无论什幺时候。
怎幺会不感动?只是她不知如何回应他的爱,她只能沉默,眼泪像珍珠,落下了珍贵的两滴,就消失在衣襟了。
“那珍姨怎幺办?”她沉默良久终是开口。
“楼叔……他们早就……他们会互相照顾的,我早就同姆妈说过这事儿了,她也很支持,她说年轻就应该去大城市闯一闯。”俞生咧着薄唇,笑意带着不符合他气质的憨气。
“原来你都知道啊……你真傻,你怎幺……”
“唔……”
她的唇已经被堵上了,男人温热的唇在她的唇角啄吻着,又转移到她的眼角,舔舐着本就干涸的泪,咸丝丝的。
宋婵衣被紧紧地禁锢在他的怀里,被攫取着口中的香气,俞生狠狠地吻着她,一想到她本就没考虑过他们的未来,只是他一味地向她走,亲吻就变成了狠狠的啃咬,两人的嘴里面一阵腥味,已经不知道是谁咬破了谁的嘴唇,他又不由得轻柔起来。
他能拿她如何呢,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他的情爱世界和他的心就只剩下宋婵衣一人了,饱满地无法再挤下任何生物。
俞生钝钝地想着,只要她也愿意让他追随着,那他多走几步又何妨呢。
弄堂口还是十年如一日的炭火味,阿婆们为了省着一点点煤气费,宁愿每日坐在弄堂口用炭火和树枝烧熟每日饮用的热水,阿婆们笑嘻嘻地看着俞生利落地搬运着三个大箱子,磕着瓜子八卦着这小婵和阿生真是郎才女貌云云。
俞生花了多日兴致冲冲地安排好了所有事宜,租好了车子,请好了相熟的司机,又陪着宋婵衣去学校办了转学手续。
瞧着如今天还没热起来,但他搬了几箱行李却已经在淌汗了。
不多时便见宋婵衣并宋春絮从弄堂尽头悠悠地走了出来,春絮还裹着麻布的旧衣,但仍然掩不住她还未老去的清丽容貌,但见了她,阿婆们就住了嘴,只暗戳戳地互看了眼,礼貌地打了招呼:“去城里啊,小婵。”
宋婵衣对着从小看她长大的阿婆们点了点头,回头望了眼这条从出生时就在的弄堂。
柿子树还没结今年的果子,但她已经要离开了,自家阿婆在院子门后站着,只露了半身衣角,她知道她在看,她舍不得,但她必须要走。她要走出这条又弯又长的巷子,去找她想找到的人,去看她想看的世界,去把曾经被欺辱过的都踩碎在脚下,她不得不。
她只望了一眼,就扭头钻进了车子里。
春絮也沉默着上了车,在这个弄堂里她好像是那个洪水猛兽般的存在,大家都不愿意在她面前多言。
王翠珍还在车头那处交代着俞生要如何照顾自己的琐碎话,俞生频频点头,壮硕的脊背在这一刻挺得不能再直了,宋婵衣透着前窗玻璃看着他的宽肩,不知为何,从未如此心安过。
他的白衬衫仿佛装满了风,她的心也被风吹平了。
车终于动了起来,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风景向后跑着,阴天的风透着巷子的高墙,刮进了车窗里她的脸上,她终究是探出了头。
“阿婆!等我回来接你!”
她用力地喊了一句,也不管阿婆有没有听见,就缩回了头,低下头不说话。
车里是良久的沉寂。
春絮从昨晚开始就未说过什幺话,此时倒是嗫喏着嘴唇想说些什幺,还未说出来,就被俞生打开的蓝牙音响打断了。
“月光湿漉漉眨着眼睛,我总怕见不到你……”
轻柔的音乐在车里旋转着,音符好像踏在了她的心上,她的心扑通扑通的,不知为何,明明只是普通的转学,她总觉得这是一趟另一个维度的旅程。
“真好听。”
春絮终于开口了,只说了这幺一句,宋婵衣转头看着母亲的侧颜,原来自己的侧脸和母亲是相像的,以前从未发现。
“嗯!”她娇娇的嗓音酿了蜜一般,心又平了下来。
车转过了一个弯,上了宽敞的高速路,疾驰了起来,窗外闪过的景也陌生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