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苗散了席趁着夜色进了长公主府,她常来常往熟门熟路,府上侍人见是她来,自觉地与她引路。
卫枳正要卸妆沐浴,擡眼看了她两眼,复又自去摘耳坠:“晓得回来了?”
崔苗乖顺地走过来替她解下头上的珠钗:“我可与你提前说过了。”
“孤也没说不让呀,只不过别沾孤一身脂粉味。”卫枳推开她的脸。
“哪有味道,殿下是在埋怨我不与你玩耍?改日与殿下同去总好了吧?”崔苗腆着脸又凑近,“我上悦和楼从不留宿,也不叫小郎君,只与女郎们喝些酒听些曲。”
“哼,今日都与谁一处?”卫枳散开了发髻,站起身叫崔苗帮着解身上的配饰。
“都是国子监的老友,方临深、范问淞她们……”
卫枳解了外头的大衣裳,只着了薄衫往浴池去,崔苗跟在她身后絮叨着一些琐事,卫枳正要进门,见崔苗跟了来,顿住脚步看她:“你跟来作甚?”
崔苗厚着脸皮笑道:“殿下不是嫌我沾了脂粉味吗?求殿下也赏臣沐个浴吧。”
卫枳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没再拦她,放她进了门。崔苗赶忙跟着进去,殷勤地替卫枳解衣,服侍好了卫枳而后才去解自己的衣裳。正低着头,一不留神,叫卫枳一脚踹进了浴池。
崔苗在水中挣扎着起身,狼狈万分,卫枳则施施然下了水,靠在池边,看崔苗扑腾。
“咳咳……殿下怎的如此狠心……”
“这可是你自己讨的赏。”卫枳笑得极畅快。
崔苗剥下自己身上浸湿的衣衫,扑向卫枳:“那殿下不如再赏我些别的?”
卫枳猝不及防,被她堵住了唇齿,两副躯体叫温热的汤泉浸泡地逐渐升温,水流柔而韧,一波一波地拍打着池沿,掀起小小的浪头,又落回池水之中,水声淙淙,和着一些叫人面红耳赤的喘息。
完了事,两人神清气爽,躺在榻上说话。崔苗从身后拥住卫枳,将脸贴在她的肩头。
“我一直知道临深不凡,她如今做成了一桩大事,我也替她开怀,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被她甩开了好远。”崔苗小声地说起今日见闻。
“小方大人运道好,但你也不差啊,一入仕便在通政司,亦是实权部门,未来前途坦荡,何必与旁人比呢。”卫枳随口接道。
“也是,”崔苗转了话头,“说起来,戴大人与高大人可真是勇猛,敢提这样的奏疏,也不怕被人打死。”
卫枳道:“她们敢提便是因着阿姐在后面给她们撑着,谁敢打她们。”
“他们是不敢,只敢行些小手段。这几日新党寻着各种由头欢庆,却没一处请了高大人,曾经夸高大人中流砥柱、国之大才的人,现今说起高大人便不做声了,真是叫人好笑。”
“正所谓小人常戚戚罢了,新党一朝翻身,有些浪荡了,还是高大人好。”卫枳嗤笑。
崔苗本也跟着点头,一会儿又品出些别的滋味,她翻身把卫枳压住,踯躅地问道:“你……你不会也喜欢高大人吧?”
卫枳一脚把她蹬开,骂道:“崔新萌,你在说什幺胡话,高大人于孤有半师之谊,孤失心疯了去喜欢她?”
崔苗讪讪:“……这谁说的准呢……”
“等等,你说也?谁喜欢高大人?”卫枳回过味来。
崔苗自觉说漏了嘴,死也不肯说,叫卫枳按着闹了半天,拗不过她,方小声道:“就……临深嘛……你别说出去啊……”
“孤上哪儿说去。小方大人真不是寻常人,你比不上她是应该的。”
“啊,你怎幺还嫌弃我呢。”
“这怎幺能叫嫌弃呢?叫你自己说,你敢喜欢高大人?”
“不敢……我也不想啊,我只喜欢殿下。”崔苗定定地看向卫枳,一派赤诚。
卫枳被她说得红了脸,躲开了她的目光,静了静方品出滋味,她扑过去压在崔苗背上,笑着道:“啊,崔阿苗,你方才是不是怕我移情别恋?”
这回换崔苗脸红,她期期艾艾说不出话,半天方道:“就……一点点……”
卫枳看着她通红的耳尖,心中的欣喜夹杂着酸涩,她亲了亲崔苗的耳,柔声道:“阿苗,你想与我相守一生吗?”
崔苗沉默片刻,回道:“……我想的。”
卫枳将脸贴在她的脊背上,声音沉闷:“阿苗,我是喜欢你的,但也仅是喜欢,你我隔着太多东西了。我这里且不说,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女儿,她能同意吗?”卫枳其实也并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她是受宠的长公主,但陛下也并不会什幺都全凭她自己心意。
“我……不知……”崔苗有些低迷,她一直在逃避的事被卫枳直接点破。这是她们第一次说起未来,这话头沉重到几乎要压得她们喘不过气。
卫枳把她翻过来,炽热的吻落在她的唇齿间,话语带着气声,若隐若现:“所以不必去想以后……好吗?在一日便……快活一日,这便够了,不是吗?”
“好……”崔苗含着泪回吻她。
她们之间从未如此粗暴,似乎要把对方吞吃入腹,连着骨骼一起嚼掉,好叫彼此融为一体。她们纠缠着撕咬着,爱与欲交织在一起,既欢愉又痛苦,既甜蜜又酸涩。仿佛身体感受到了疼,心便不会疼得那幺厉害。一遍一遍,做到彼此疲惫不堪,做到大脑昏沉,记不住所有事,只记得凭借本能攀附对方。直到沉沉睡去,她们仍紧紧拥在一起,没有什幺能把她们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