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幽蓝的射灯下,酒吧里响起了最新的流行歌曲。
...
“这酒吧格调不错哦,难得你这次有眼光。”
“《百花》你看了吗?”
“看了,还好没请我妈一起去看,那男主好讨厌啊,对自己妈妈那态度。”
到点了,店里陆陆续续地进来了些客人,我和我队友们整理着乐器,对着今天的曲子,今夜雷阵雨,比较冷清,台下的人声穿进了我的耳朵。
“澜,美娜今天不来呀?”负责键盘的队友顶了顶我。
“不知道。”我检查着我的琴旋
“我看美娜那幺黏你,以为你们搞上了呢,弄得她下不了床。”
对着队友的揶揄,我更倾向于再擦一遍手中的琴。
“今天母亲节,美娜去陪她妈吃饭去了。”另一个队友说到。
“唉!这样嘛,可惜了今夜看不到美女了。不过也好嘿嘿,没被澜他这小子看上就行,我还有机会哈哈。”
“自信点!弟弟,澜他总涂个甲油,又黑长发的,美女看了都以为他同性恋呢。”
对于这句,我向他们束了个中指。
我在麦克风前点燃了根烟,大口抽了起来,这家店不禁烟,雾冉冉升起。
“母亲节吗...”我在嘴里咀嚼着这个两个字,看向蓝色射灯的天花板。
破碎的鱼缸,打开的窗户,崩溃的女人。
就是我成长家庭的大致描述,我妈妈并不爱我。
可是妈妈是火,而小时候的我总是想当飞蛾。
2.
“我说过了,我不要xxx,我不要不要!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啊啊!”
我缩在沙发的角落,拼命将头埋进膝盖里,控制不住自己的发抖。
那是我记忆里能回想起来的初次争吵。
平时优雅又美丽的母亲,高跟鞋断了,揪着父亲的领子,狰狞着脸,红色口红的嘴里大声怒斥。
父亲任凭母亲揪着他的领子,嘴里反复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但我没听懂母亲在说什幺,因为什幺而生气。
我能够回想起来的仅是如果被抛弃的恐惧感。
一会儿后,争吵停歇了。
母亲回了房间,父亲蹲在地上收拾着被砸了稀碎的饭菜和谁的生日蛋糕,清扫后倒进垃圾桶。
后来父亲也出门了。
我在沙发上,一直呆到了太阳落山,客厅变得漆黑,我饿极了。
我小步跑向了妈妈的卧室,在进入卧室后,我又放满了步子,小心翼翼地不发出声音,垫着脚尖踱步来到了妈妈的跟前。
床上的女人睡着了,安静又祥和的睡颜,和刚才赤脖红脸的样子截然不同。
白皙的脸蛋,柳眉微蹙,似有什幺烦恼事,眼尾有泪珠划过。
我着迷一般,亲上了那滴透明的泪珠,面前的人忽的睁开了眼。
我被她的醒来,吓得一动不动。
“饿了。”她的语气里没有询问,而是陈述句。
我小步快速跟在她身后,她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她从冰箱里拿出了材料,我艰难地爬上了餐桌,又自己从桌子中央拿了叉子和勺子,静静地望着厨房里的她,我的妈妈。
她依旧是面无表情,手下动作着,洗着菜,切着菜。
她端着水盆里的残余准备倒进垃圾桶,突然她对着垃圾桶停了下了动作,片刻后她笑了,非常舒畅的笑容。
随后她端给了我一碗易消化的面,绿色的青菜点缀着蛋花,然后她进了浴室,哼起了歌。
那天是我第一次吃到妈妈做的饭。
那时候的我从未怀疑过,母亲是否不爱我。
3.
隐隐约约意识到自己和正常的小孩不一样,是在小学入学的年纪,外婆带着外公在星期一的下午,突然闯进了我们的生活。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我母亲的妈妈。
外婆她看起来很年轻,长又尖的指甲染着艳丽的红色,意味不明的目光,正抚摸着她女儿的脸。
但妈妈并不像她,可能是像外公吧,但是我对比不出来,因为外公在檀木盒子里,外婆来找妈妈是为了葬礼。
“这几年,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外婆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托你的福。”妈妈冰冷地拍开她母亲的手,妈妈的眼底只有无尽的憎恨。
“月玫,我好歹也是你母亲,别没了规矩。”外婆没有被妈妈惹怒,而是微笑着走近了我的身前。
我坐在沙发前,吃力地用胶棒一点点拼起早上被妈妈撕碎了的蜡笔画,上面画的是我们三人的全家福。
感觉到来头顶的注视,我擡起了头,眼前这个微笑的陌生女人在仔细地打量着我,她的孙子她的血脉。
“你就是澜吧?我是外婆,这是你外公。”外婆将装有骨灰的檀木盒当做宝物一般,展示在了她后辈的面前。
幼小的我对死有着正常人的恐惧,扔下胶棒,抱起拼接到一半的画躲进了我的儿童房。
“畸形儿就是畸形儿,性格这幺孤僻。”
这种情况,孩子一般都是躲进母亲的身后吧。
可是我不能,我知道的我母亲不会保护我。
我抱着那副画,坐在房门后,竖起耳朵地听着门外她们的交谈声。
“那个畸形儿真的不像你呢,看着别人的东西不会满眼发光。”
“没人看见骨灰会满眼发光,除了您。”妈妈冷语。
“他不是骨灰,他是我的爱人,他是我的东西。永永远远都只属于我,你在嫉妒我。”
“你真让我恶心。”妈妈说到。
“要说恶心,你也不差,小时候就勾引老男人,还想勾引自己的父..。”
“你疯了!请滚出我的家。”妈妈拍了桌子打断了外婆的嘲讽,我听见鱼缸碰撞茶几的刺耳声。
“这幺多年了,你还是不敢承认吗?”
“我要承认什幺!明明是那些男人猥亵的我!”妈妈怒吼着,声音发抖,哭泣着。
“不要欺负妈妈!”我护在了那一刻看起来如此弱小的母亲身前,那一刻我决定原谅她撕碎我画的事了。
我跑到陌生女人面前,张开双臂,以为自己可以保护自己的爱人。
“呦,这幺小就知道保护妈妈了呀?”外婆捂着嘴,笑意深浓,完全没有自己就是坏人的自觉。
“请你滚出我家。”妈妈气息不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想知道你当年为什幺会怀孕吗?明明你和林易都处处小心,做足了措施。不过我想你也猜出七八成了吧?”
“果然是你!滚!”母亲啊啊的大叫。
我耳边烟灰缸飞过,咚的一声砸在了外婆的脚边。
“澜是我送你们的礼物呀,你应该开心啊,我想破头脑赶在我的乖女婿结扎前让你怀的呢,虽然最后生的是个男女不分的畸形儿,但也算半个女孩了,这幺护妈妈,想必长大后也会很黏着爸爸吧,就像你一样。”外婆说完红唇勾起,满眼的快意,离开了我们的家。
临走前她又像变成了合格的母亲,善意的外婆,给我们留下了礼物和一笔钱,又劝告我母亲将我送去小学,多接触外界,不然对我未来不好。
外婆走后,母亲从地板上爬起身子。
我去拽母亲的裙角,她厌恶地挥开了我的手。
比挥开外婆手时,还要厌恶地眼神,明晃晃地刺痛了我。
她问:“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一个星期后,妈妈给办理了入学手续,封闭式学校,一个月只能回家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