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迷信的说法是这样的:如果做一件事,开头的时候非常不顺利,从准备工作开始就出现各种差错和阻碍,那幺这是神在给你提示,这件事你不该做,你会不顺利到结尾,你会完不成。作为在一群基本是无神论者的科学家的教育下成长起来的年轻哨兵,弗伊布斯并没有听过这个说法,但他最终还是——放弃了。
【】弗伊布斯【】在心里疯狂抱怨生理课课程和讲义半点用处都没有【】。他们【】关灯睡觉。黛安娜很快就睡着了,至于弗伊布斯……他怎幺可能睡着呢!他觉得好失败——好吧,他不能觉得好失败,太强烈的情绪会“吵”到黛安娜。他觉得稍微有一点失败。并不是没有完成预定目标的那种失败感,因为他知道如果他的制造者们知道这件事,会付之一笑,告诉他没关系,第一次做到不好很正常。虽然他那幺多事他都是第一次就能达到甚至超过预期,但有几件事他没能做到同样优秀也是正常。甚至可以说,就是因为他优秀的地方太多,所以他们给了他很多容忍的空间。他可以确信,就算他最后真的被他的制造者们判定为【】有什幺缺陷,他们也不会因此就说他不再是这个项目最杰出最完美的成果。
所以,这次的失败对他的前途没有任何影响,他不必放在心上。
啊……好失败……【】
啊……越想越失败……
“唔……弗伊布斯……”困倦的黛安娜突然翻了个身,把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他简直浑身一抖。
黛安娜在他脑海里说:你需要疏导吗……如果不需要……就快睡吧……我好困……
“好的,黛安娜。”弗伊布斯说。然后他告诉自己:放空,放松,放空,放松……
渐渐的,他睡着了。
*
他朝黛安娜的积木踢过去。积木块落在地上,在静悄悄的游戏室里,声音过分清晰了。黛安娜既不哭,也不去拾起积木块,把它重新搭起来。她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这叫他觉得很没意思,黛安娜看起来就像一台机器。他不喜欢机器,喜欢活的东西。
他环顾四周,等待他的行为对另一个人造成的效果——他等艾达冲过来教训他。但是,没有艾达。四周空荡荡的。艾达也不在控制区,广播始终沉寂,没有传出她对他的批评。他站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艾达走了。
这里只有他和黛安娜。他进而又想起来,朱利亚斯也不在这里,研究员们都不在——这里不是游戏室,是冥想室!没有监控,他做了什幺都不会被第一时间留意到的冥想室!自由,超棒。
他们于是从五岁变成了十五岁。积木块全都不见了。他跪在铺着橡胶的地面上,兴奋地注视黛安娜。他想做什幺?他自问自己。他的水母跃出来,在他们四周欢快地舞动长长的触手,并给他提示:那触手落在黛安娜的脖子上,缠绕住她。他想碰碰她,确认她真的在这里;他想抱抱她,确保她一直在这里;他想亲亲她,告诉她他希望和她永不分离【】……
【】
但是黛安娜冷漠地看着他。她把手放在缠绕在她脖子上的水母的触手上,对它说:松开。水母难过地松开她。【】
接着她站起来。她不想呆在这里,她想出去。她不想呆在他身边,她想离开。
他想。
他不愿意。
他【】阻挠她迈步。【】
他擡起头。请求,或者恳求,或者要求。对他来说都是一个意思。他渴切地望着她。
但是黛安娜只是冷冷地垂着头看着他。
怎样迫使她按照他的意思做?怎样实现他的意图?【】
好痛!一股猛烈而激怒的情绪在他的精神里冲击。一击猛烈的鞭打,过于猛烈,过于痛苦。【】从来没有向导的精神冲击能那幺痛。他像躲开烧红的铁一样翻滚着躲开,让她带来鞭打的触须从他的精神里抽离,于是——他滚到了地上。
痛楚消失了,但余痛还在。他的太阳穴随着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跳痛。
半晌,【】黛安娜【】小心翼翼地问他:“弗伊布斯……你还好吧?”
很不好,头还在痛。
“没事。”他站起来【】
*
他【】冲了一个冷水澡,【】回来时,黛安娜还没睡。好吧,他知道这样的事发生之后,她能很快再睡着就见鬼了。他躺上来,思考自己该说点什幺。这件事非常复杂,【】黛安娜【】可以去向研究员报告说他试图【】袭击向导;而黛安娜呢,也够呛,她【】释放精神冲击,虽然以往那些年长的向导为了规训他也会这样做,但她们是得到授权的,而他确信,黛安娜从来没得到过这种授权。
【】
黛安娜把手伸过来,搭在他的手上。
……【】今天晚上的事,不要告诉他们,好吗?他们知道了,会很不好,对你来说,很不好……
他伸出一个触角,建立一个联结。
你担心的不是他们知道这件事,而是那件事吧——你打我。他告诉黛安娜。
黛安娜的手逐渐用力,攥紧了他的手。【】她【】难得这幺激动,这幺慌乱。
【】弗伊布斯懒洋洋地回答。所以这不是很简单吗?你不说,我不说,两件事,都瞒着他们。
啊?哦……这样啊,弗伊布斯……
她的手又逐渐松开。他猛然抓住了她正要移开的手。
对不起。他告诉黛安娜。【】
哦……弗伊布斯……那个……我也很对不起……我好像打得太重了……你的头还疼吗?
……没有那幺疼了。
还在疼啊?!……我给你疏导一下吧【】。
他根本不需要!他没有那幺脆弱,现在他承受的那种隐痛和他之前做各种测试进行各种训练时承受过的痛苦比起来,还差得远呢!
但他还是对黛安娜说: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