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东西又去外面转了一圈,已至下午雾气不知何时散去的,青山容貌愈发清晰。山区的气温比别处低一些,即使在外面呆了很久也不算热,李牧柯虚虚握着江梨的手,在鸟鸣渐渐的林道里蓦地感觉到久违的平静。
这段时间他实在太过忙烦,家里的事混着学业一层层套在身上,即使已经习惯这样的压力还是不禁觉得郁结。那天产生要出来走走的想法,也是突如其来的念想,没想到真的和她来了这个临时挑选的地方。
“没想到江市附近也会有这种山。”她一直擡头看青树翠叶,眼睛里盛满了绿色一派天真。一如当初两人第一次产生交际,在那个无人的傍晚,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办公室的他顺手帮她找了一份试卷,少女擡眼对他微笑,金黄的夕阳正好打在她的侧脸,把眼眸也映成浅色。
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班上这个女生,他的世界很拥挤塞满了父母长辈的期许和对自己的高要求,或许一开始还是为了父母能够回家看看自己这个商业联姻的产物,到了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一种什幺惯性让他伪装如此之久。做一个外人眼中合格的继承人,做长辈眼里足以称道的优秀晚辈。
他知道自己内心其实与表现出来的完全不同,越压抑越扭曲,越扭曲越在意。喜欢的东西就要得到,一旦对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就丢掉,和交往的“朋友”虚与委蛇,聚会时的簇拥只是加重他厌烦情绪的又一根稻草。
江梨是有些不幸运,遇到最维持难耐的自己,又被他或多或少地关注,这个在班里默默无名的少女成绩优异但是格外孤僻,她似乎正被班里的人排挤。偶然一次他曾经听到过班主任对她母亲的抱怨——“江梨妈妈什幺时候才能知道她不能操控孩子一生。”
看来家庭情况也不好,作为班长他能拿到同学们的个人资料,以往他整理好交给老师不甚在意,毕竟所有人的家庭千篇一律与他无关。但是江梨的很有意思,她是单亲家庭由母亲抚养,这其实也再正常不过。但,她母亲似乎对她不怎幺样,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她受到欺负会找母亲倾诉吗?
偶尔学习间隙看到过她的背影从门口闪过,几乎都是向班主任办公室走去。她的世界似乎只剩下学习,午后傍晚她几乎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人,至少在李牧柯每次拖延回老宅的时候是这样。教室后门的角落有些阴暗,她的背躬得很低显出圆钝的脊骨。
某次他不经意回头目光多停顿了几秒,她察觉到他的视线擡头回视,极浅地笑了一下。那似乎是她最为放松的瞬间下意识流露出来的表情,惯常的压抑怯懦少了许多,更多的是没来由的善意,温煦又单纯。
李牧柯回过神,反应过来当下第一个念头是,“我要得到这个笑”。从小他是一个很让大人省心的孩子,除了幼时偶尔幼稚地渴望亲情和爱意,其余时候都很好满足,没有任何情感方面的需求表达,也不需要任何感情维护,他切断了和外界一切的人际联系,只在必要时才露出亲切善意的得体笑容,在家族聚会结束时归于死寂。
想要得到眼前的女孩并不是为了情感交流,只是一瞬对美好的攫取与侵略欲望陡然升起。喜欢就要得到,他对自己想要做的事一向很有耐心,也足够了解自己的渴望所在,所以精心布置下为她织就的密网,在尚且懵懂的猎物没反应过来之时就紧紧控制掌握。
李牧柯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什幺好人,至少不如表面上表现出来这般善意。
天色渐暗,他抚了抚江梨的长发,温柔低语:“小梨,好晚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