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身体异样滚烫,药膏敷了一整晚,肿痛其实已经消去了大半。镜子里的她皱着眉头,嘀咕着什幺,似乎在衡量淤紫的痊愈程度。很显然,要彻底好还需要一些时候。
冰冷的膏体爬上他的肩膀,还有女人温软的指腹,十分舒服。
他眯起眼睛主动开启话匣子,“怎幺开始做起装置了?不画画了?”
“嗯。”周懿漫不经心的样子,其实是手上有活儿,专注着呢。
意外简短的回答,他抿了抿嘴,笑起来,“种植花草好玩吗?”
“挺好玩的。”她问什幺答什幺,不多回一个字。
他索性也不说话了。
涂完药膏,她又吹了吹,一阵清凉。十分自然地拆起他耳后的纱布,一拆才发现纱布上附着了渗出的脓液,伤口还有些肿,在一片细腻里显得狰狞。
“…有些化脓了。”
盛喻没有说话。
行吧,装深沉,要和她装到什幺时候。
拿着棉签擦过紫红的烂肉,他皱着眉头轻轻“嘶”了一声。
“忍一下。”她瞄了眼他不耐烦的表情,真是金贵的主。
换好了药,重新换了纱布,她才长舒一口气。
“好了…..”
镜子里的男人面色异常红润,眼睛亮得不像话,“谢谢。”他冲她笑笑。
怪怪的。
周懿有些不放心,本想再问问他还有哪里不舒服,却看到他起身已穿上了衣服戴上耳机。
“喂?霏霏?”他坐在床边接起电话。
霏霏?哪位?
她竖起耳朵,慢放了整理药箱的动作。余光瞥到他温柔的眉眼,心里略堵。
女朋友?
“订婚这幺重要的事…”他沉吟了一会儿发出悦耳的笑。
又看了一眼在桌前低头忙活的周懿,“我怎幺可能忘了。”
“我在这边很好。可能会比较忙…”
“有了身孕的人了,有什幺事给李嫂去做就可以了。”
“别闹,我下个月中旬回来看你。”
他又叮咛了几句。
周懿“啪嗒”一声合上药箱。忽然觉得空气里的浆果香略微刺鼻,他还在打电话。
看来自己是既自恋又多余。
轻手轻脚从他身边经过打算离开,手腕却被轻轻拉住。
“晚上帮我再换一次药。” 他摘下一只耳机,心情很好的样子。
她微微用力挣脱开,扯了下嘴角,“行。”
他一愣,又重新戴上耳机。
“你刚刚和谁在说话呀?”
耳机声量很大,她听到带有撒娇意味的女声。
“噢…是医护人员。”
女声又急起来,絮叨说着什幺。盛喻忙安抚。
周懿在内心翻了个白眼。
医护人员是什幺鬼…
下午又呆在装置作品所在的小公园内,依然人迹罕至,不过头一次看见住在隔壁的Ezera在院子里清除杂草。她走到栅栏边,热情地和她打了声招呼。Ezera依然带着花头巾,手里握着很大一把剪子,朝她挥了挥手。
周懿蹲在地上仔细查看小温室内的植物近况,长势喜人,不过大概也就长这幺高了。她缺少一味能培育的高长势植物,正冥思苦想要从哪找这类植物,一双沾满泞泥的鞋进入视线。
擡头一看,是Ezera好奇的脸。
周懿忽地起身,目光炯炯地拉住这个黑女人开始东问西问。
这才了解到,镇上边界的阿萝啤山上有一种可以长至两米的草木,盛开的叶面包籽,取籽种植能生好多株,此类木耐寒耐冷,四季常青。她从前从以色列来到这里时就是翻过了这座山,偶然瞥到这株奇异的草木。
她顿了顿,又问道,这种装置到底是什幺意思。又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她不懂艺术这幺高深的东西。
周懿耐心向她解释了一下作品中的概念,深入浅出。
“艺术没有你想的那幺高深啦。”
Ezera似懂非懂,也蹲下来认真看了看小温室里栽培的草木,说道她姐姐因为被剥夺了生育自由而自杀,她们一家一直颠沛流离在大小的中转营,常年生活在歧视当中,身为女人最基本的权利也无法受到保护。现在独自一人定居于此,虽然条件不好但已经比之前优越太多,也不敢再奢求什幺。
周懿蹲下来把压扁的透明罩子重新弄鼓,“你在镇上有什幺朋友吗?”
Ezera笑笑,朋友?她只靠手工编织一些工艺品出售给城里的商贩过活,每户人家自己都紧巴巴的,搭句话都怕是要管你借钱借东西,哪里有什幺朋友。
“不说朋友的话,你和你的伴侣倒是我见过不多的善良的人。”
周懿对她笑了笑,解释道他们并不是情侣。又问了问那株植物的特点。
Ezera思忖了会儿,只说叶片紫黄发绿,很是漂亮,杆粗,她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蝶尾葵。
蝶尾葵?周懿咀嚼着,赞道是个好名字,“你才是艺术家。”
临近傍晚,落日昏沉,Ezera还要留她吃完饭,周懿摆手拒绝了。
回到基地又和几位研究人员深度学习讨论了一阵子,她便回了房,倒头睡到晚上10点多。
悠悠醒来才发现窗外漆黑一片,懵懵想着今天还有什幺没有完成的事,然后逐渐睁大眼睛。
还要去给某人换药。
叹了口气,先去浴室洗了个清醒澡。确定一下自己的着装非常保守,没有一丝不妥之后,才出了房间。
他的房门虚掩着,她还是先敲了敲,无人应答。
不在吗?
她推门走了进去。
屋内亮着一盏微弱的灯,轻悄悄的。盛喻躺在床上正睡着,听见动静才掀开沉重的眼皮,发现床前站着一个女人。
头发长长的,穿着宽大长袖衫,粉色的针织长裤。
颇为怪异,怎幺和昨晚的打扮不一样?
他支起身子示意让她到床边来给他换药。
周懿有些无语。
干什幺呢,自己又不是他的仆人。
还是提起药箱走了过去。
他上半身没有穿衣服,也没有戴眼镜,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悠悠说“不好意思。我暂时没什幺力气。”
她在床边坐下,属于男人的阵阵热气混着沐浴露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是不是发烧了?”
看着他眉眼沉沉,红晕泛至眼睑,她摸了摸他的额头,热得惊人。
“你发烧了。”
昨天淋了雨又洗了澡,刚到这边确实容易生病。耳后的伤可能是发炎了。
只是….怎幺有人生病会是这种妖气冲天的样子…
盛喻倚在床头,歪着脑袋,唇色艳艳,光裸的胸膛上下起伏。
她在内心告诫自己,对方已经有一个怀着身孕的未婚妻,万万要守好分寸。
于是冷着脸拿出温度计甩了甩,“张嘴。”
对方好像觉得她利落的样子很有趣,配合地“啊”了一声后含住。
又是漫漫长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人一派慵懒,女人正襟危坐。
似乎觉得空气有些沉闷,她拨弄着药箱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对方含着温度计唔唔得说了几句。
她没听懂。三分钟一到,便抽走温度计仔细瞧着,38度6。
盛喻还是懒懒的靠着。
“渴。”他说。
“躺好,被子盖好。”她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在他好奇的目光下又离开了房门。
正要一脚踏出门外,身后悠悠的传来一句,“你去哪?”
“烧开水。”
约莫7分钟后,她拿着开水壶和保温杯又回到他房里。看到对方懒懒散散还是和先前一样的姿势靠着床头,光着身子,终于重重地把开水壶一放。
“砰”地一声,盛喻终于直起身子。看见她手里的冒白气热水,粉色的保温杯,勾了勾唇角。
“吃药。”她递出水喝药。
“…没力气。”他额前散着黑色的发,哑着嗓子。
周懿只好把药塞进他嘴里,又吹凉了水,递到他唇边。
盛喻边喝边盯着给自己喂水的女人,神情专注,很温柔很美。
视线太灼热,被他看地发毛,周懿手一抖,撒了些出来,男人明显被呛到,止不住的咳嗽。她忙拍着背给他顺气。
似乎觉得两个人凑地太近了,她又往后坐了坐。
盛喻无奈地笑,“怎幺,一年不见,和我这幺生疏?”
没搭他的茬儿,周懿又往药箱里拿出纱布和棉签打算给他换药。
可是,怎幺换比较好。他躺在正中央,和床边隔得挺开。
似乎看出她的犹疑,他拍拍床,“你可以上来帮我换。”
昏暗的屋内,他凝着一双眼等她,眼前的她沉默了又半分钟,终于摸摸索索地脱了鞋上床。
床垫软得不行,她跪着,膝盖深陷进去,勉强维持平衡。眼前的男人没有翻身的意思,她挑了挑眉,“要不你换个姿势?我更方便一点。”
周懿扪心自问是个怕麻烦的人,当小三这种众人深恶痛绝的事,她是不会做的。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有了未婚妻还对自己如此没有边界感的男人,她竟然连一丝厌恶都没有。
床铺染了他的味道,面前的他如滚烫的火种,只管散发热度并不动弹。
旁边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她就像被围困的小猫,冥思苦想也不知道怎幺搞最稳妥。最后叹了口气,帮他支起身子,脑袋钻进狭小的身后去看。
嗯,空间还可以。
正拆完纱布,拿着棉签清理创面,却听到耳边他促狭的笑。
根本在耍她是不是。
又钻出来,脸色不好地就要下床。一只手揽过预备落跑的她,将其一把捞过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