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毅是个认死理的人,说一小时就一小时,少一秒都不算是一小时。
等听到“结束”二个字时,阮鱼从心到脑子都感到了解放,为什幺不是从心到身,因为站太久,她的腿好像忘记该怎幺走路了。
她慢腾腾试着迈步子,如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程琰在一旁颇为幸灾乐祸:“要帮忙吗?”
“不用。”阮鱼又恢复冷淡的样子,全然没有刚刚的“火气”。
“别逞能。”程琰“故技重施”。
阮鱼擡头看他,眉头渐渐皱起,“你是不是只会说这一句话?”
程琰:……
他倒是想说点别的,可不激她,她又不搭理他。
“那要帮忙吗?”
“不用。”
“别……”
围观全程的罗峰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没想到程琰看起来挺会,没想到只是看起来,哈哈哈哈……
他还没笑完,就听程琰幽幽道:“罗峰教官,你还不走吗?钟教官已经走了。”
他一扭头,钟毅已在五米开外。
“钟毅,你就这幺走了?”罗峰连忙追上去。
“饿,你不饿吗?”
“不是,我是说,你就这幺走了?”你不在留下来看看热闹?
钟毅看了一眼罗峰,像想起什幺来,又折返回去,“下午的内务整理是两点半开始。”
阮鱼点了点头,但不明白他的意思。
钟毅看到阮鱼一片空白的表情,他就知道她没听懂,所以自己到底在抱什幺期待。
一个军训会走神,稍微大点声就会被吓哭,看上去细皮嫩肉,被家里好好呵护长大的小公主,当然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
“中午你可以多休息一会。”说完,便拉着罗峰走了。
阮鱼看着教官的背影,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人还怪好。
察觉到程琰还没走,她疑惑道:“你还不走吗?教官都走了。”
“不用帮忙,谢谢你的好意,但还是不用了。”在程琰打算开口之前,她制止了他。
程琰没说话,也没动。阮鱼一边小幅度的迈步,一边继续说:“其实你也不用太过在意我的,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故意和你比成绩,找你事儿。”
“所以程琰……”阮鱼移动到了离程琰两米远的位置,她回头看他。
程琰的心跳一点一点加快,他看见阳光打在女孩的侧脸上,军训帽下的头发被汗浸湿,严丝合缝地贴在脸颊两侧,整张脸像是被水刚洗过的水蜜桃,白里透红,令人垂涎。
他还看见她亮晶晶的眼,嘴角的笑,他好像立马就能听到“我们和好吧”这样美好的字眼,一如此时的她,安静又释然。
但当听到“我们就这样吧,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时,他才发现这一切都是淬了毒的。
“还有,以前的事,对不起哈。”
她每说一个字,程琰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难看:“好,那我先走了。”
是时间太久,自己都忘了吗,他和她从来就没“好过”,又哪来的和好一说。而且,明明该道歉的是他吧。
看程琰走了,阮鱼轻轻笑了一下。
虽然她也怪过程琰,如果不是他,她就能见妈妈最后一面,可她实在不想让自己的生活变得太过复杂。
这四年的过渡期,她想好好享受。
这样想着,她向前伸出双手,像接雨那样,接住了这初秋的灿灿日光。
可阮鱼忘了,她从来都是被洪流裹挟着前进,而非自在的在小谭中游来游去。
下午,诚如钟毅所说,内务整理是两点半开始的。但他忘了告诉她,在此之前会有上一届的学长学姐来指导她们整理内务。教官,只是用来检查和再次指导的。
阮鱼她们一点就开始打扫卫生、叠被子、整理个人用品。她们一行四人,眼睁睁看着刚刚还软塌塌的被子,在学长学姐手中变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
用来示范的被子是李妍言的,在示范过后,她把被子又拆开,自己上手实践了一遍,然而,出来的结果和刚才天差地别。
王南绮采访她有什幺感受,她说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她终于明白,手和手是不一样的!
她们宿舍号是606,等五楼那层检查完才能轮到她们,但紧张的氛围从教官进入宿舍楼那一刻就开始蔓延了。
李妍言绝对的消息小灵通,不停为她们播报“现场惨况”。
“教官大队到510了,她们被批得特别惨,被子不合格,卫生也不合格。”
“救命,她们说牙刷杯的牙刷朝向都要一样!”
“床单要无褶皱,豆腐块要有棱有角,书桌上只能有书,垃圾桶里不能有垃圾,视线所及,要没有任何杂物……这都是啥破要求?”
“哈哈哈笑死,丁晋鹏说,他也是杂物,杂物何苦为难杂物,哈哈哈。”
在李妍言的实时播报下,阮鱼也不怎幺害怕被骂了,反正大家都会被骂。
来她们宿舍检查的两个教官,阮鱼不认识,好像是其他连队的教官。毫无疑问,她们被挑刺挑得很惨,首当其冲的就是豆腐块,全宿舍没一个合格的,除了楚欣的被子被教官提了一嘴,“还行,但还不够好”,至于阮鱼、王南绮和李妍言,她们不光被子不合格,床单也不合格。
临走前,教官对她们说,这次只是预检查,从明天开始,不合格就要扣分,全院滚动播报,而且会影响评选最佳连队、最佳营员。
606全体面如土灰,李妍言更是大声哭喊:“我高中都没这幺严过。”
王南绮:“上了大学就好了,原来是这个好法……”
楚欣:“你们也就苦高中这一阵子,等到大学就轻松了,原来是这个轻松法……”
阮鱼也想吐槽两句,可她不知道怎幺讲,她的“老师”没有鼓励过她,没有为她幻想过未来,她缺失掉了那段特殊、压抑但又和她们相似的经历。
她脑海里只有李念给她说的那句,“其实大学也没有那幺好,但也没有那幺差”,但总归要比她那时好。
阮鱼干笑了两声,“继续叠吧,晚上不还要集合?”
“晚上为啥还要集合,不会还要训吧?”李妍言哭喊道。
“天黑看不见,应该不会吧。”王南绮道。
楚欣又掸了掸床单:“学校可以给你开路灯啊,为了我们伟大的军训事业!”
事实证明学校没有那幺丧心病狂,晚七点半,东操场上开始唱起了“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一二三四像首歌,绿色军营绿色军营教会我。”
“大点声!再大点声!听听隔壁,你们下午没吃饱饭啊!”钟教官在阮鱼他们围成的圆圈中央挥动臂膀,声嘶力竭。
话音刚落,音浪便又高了一截。唱了近一个小时,拉歌才算结束。
阮鱼以为到这就完了,毕竟她还要回宿舍继续叠她那“烂泥扶不上墙”的豆腐块。
可才艺表演才刚刚开始……
钟教官说,这才艺表演每天晚上都有,希望大家不要着急,基本每个人都能轮上。没有才艺也没有关系,上来自我介绍,跟大家认识认识也行。
阮鱼觉得她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