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虞枝怔了怔,一时间忘却阴冷的恐惧。
婴儿带血的手掌紧紧攥着她的食指,钟虞枝一手搂住他小小的身体,一手废了好大劲才小心翼翼地抽出来,他一挣扎,在女人腿上留下几道细小手指的血渍。
“是个男孩子呢。”钟虞枝看了眼婴儿的腿,努力扯出笑,不敢哭。
女人胸口几乎没有起伏,好久好久,才终于嗫动嘴唇:“……谢…谢你……”
她没有睁眼的力气,终是没有看一眼她的小孩。
钟虞枝抱着婴儿蜷曲在她面前,语不成调,“你…不要死啊……”
她们努力了那幺久,只为了这样的结果吗?“求求你……他那幺小,怎幺活下去?”她崩溃了,痛哭流涕。
可是女人没有再回应她了。
自始至终,她们没提起孩子的安静。男婴尚且脆弱的颅骨附着薄薄的一层头皮贴在钟虞枝掌心,并不是光滑圆融的,三道怪异凸出的棱形像一柄尖刺,扎的心脏鲜血淋漓。
他也没有脐带,肚脐的位置是一块完整的皮肤。夏季炎热的天气钟虞枝穿着防晒衣和吊带长裙,男婴就扒在她柔软温暖,散发着馨香的胸口。
钟虞枝搂着他,木然坐在地上,望着死去的女人,不知何去何从。婴儿也不哭不闹,揪住她凌乱散下来的长发,小手捏的死紧。
这个孩子,该怎幺办?钟虞枝的眼眶酸涩,她不知道这个女人是谁,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她不会照顾小孩,她好怕他死了,一转眼就没有了呼吸,皮肤变得青紫、腐烂……世道这幺乱,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他的外表,还不正常。
是个小怪物…
钟虞枝不知道自己是在哭死去的女人,哭这个将死的无知无觉的婴儿,还是在宣泄自己的恐惧和软弱,未来的命运隐藏在一片迷雾里,找不到出路。
直到怀里的小东西挣扎起来,她手足无措地拍背安抚,才发现两个人身上还是血迹斑斑,很脏。
店铺里没有毛巾,钟虞枝忍住哽咽,拆了包装里似乎干净的衣服,蘸了蘸柜台水壶里的水给小婴儿擦脸。他还没有长开,像正常的孩子五官皱成一团,看不出美丑。
钟虞枝想将他用衣服包起来,做个襁褓保暖,他扒着她的领口,不肯松开,手脚并用树袋熊那样抱着她,力气大和执拗的让她惊讶,偏偏不敢用力。
新生儿实在是太小了,皮肤又嫩,好像一不小心就会折断他的骨头,折腾半天,钟虞枝才潦草裹了两圈,打了个结。
她看了眼血中的女人,把小东西放在衣服堆里,去为她整理。
钟虞枝拨开她的长发,擦干净她的脸,想拍张照留作寻人用,手机擡起来,看见镜头里明晃晃的尸体,又开始想哭。
她费劲地把女人擡到凳子上,竭尽全力装点得体了,才为她照下一张遗像。
她只能为她做到这样了。
身后传来细细的动静,她回过头,发现小孩居然不知道怎幺蹬开了衣服,滚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