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竹衡进入书房,便闻到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有点香有点腥,闻所未闻,又耐人寻味。他并未多想,信步走近父亲书桌,叫了声“父亲”,行了一礼。
“衡儿,坐。”
“是。”杜竹衡拉开书桌前的一张黄花梨圈椅,坐下,一眼看到被父亲抱在怀中的女子,看穿着打扮,是他妹妹杜竹宜无疑,他压下心中那丝怪异的感觉,问道,“父亲,妹妹她?”
“你妹妹这二日心绪激荡,为父找她来说些事情,勾到她伤心处,哭得晕过去了。”
杜竹衡想到母亲下午跟他说过的话,点点头,了然道:“原来如此,妹妹她……”
话未说完,便被杜如晦打断,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道:“此事暂且不提,免得你妹妹听到,勾她伤心。”
“是。”杜竹衡应诺,正要说自己要请示之事,瞟到搁在笔托上的三管紫毫,又扫到书桌靠近父亲所坐位置一滩模糊水痕,恍然大悟,道,“父亲可是试了新笔与新墨,怪不得儿子刚才进来时,便闻到一股异香。”说着,他吸了吸鼻,似是仔细品味这股香气。
杜竹宜一直紧张地留意着他们的说话,此时听到笔啊墨的,不觉大窘,搭在父亲腰间的左手,不禁揪紧他的衣裳。
杜如晦察觉女儿小动作,暗自好笑,抱在她腰间的右手悄悄下移,揉了揉她的丰臀,淡然自若道:“的确是磨了会儿墨,写了些字。”
“这墨香,清而悠远,沁人心脾,还有一丝腥气,足见其新,不知父亲可否赏儿子一块?”
太羞耻了!哥哥,你可知你管父亲要的到底是甚幺?!
杜竹宜闻言直恨不得,自己真如父亲所说的,是晕过去了,好过听父兄在这里谈论甚幺墨香!
她揪着父亲衣裳的手,忍不住轻轻在父亲腰间掐了一下,巴望父亲能读懂她的心事,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杜如晦皱了皱眉,道:“的确是好墨,为父也如获至宝,爱不释手,每日必要把玩一二,可为父只得这唯一一个,无法馈赠衡儿。”
“不妨事,不妨事,儿子怎可夺父亲心头爱物,父亲不必为难。”
杜如晦微微点头,问道:“衡儿不是说书院有事?”
“哦,对。”杜竹衡正色道,“书院李先生知会儿子,近日池州董翰林致仕,广邀州府各书院学子,结社研修文章学问,李先生举荐了儿子,因消息传递阻塞,儿子刚才得知,特来请父亲示下。”
“唔,这是好事。”杜如晦郑重道,“衡儿既一心志学,此类结社,大有裨益,为父自是支持。要去多久,何时动身?”
“明日巳时从书院出发,为期四月左右。”
“那好,你再告诉你母亲,请她为你备足束修与程仪,其他所需,你母亲也可为你打点。”杜如晦沉吟片刻,又道,“过几日,为父得空了,再亲去拜访这位董翰林,向他致谢。”
“是,儿子多谢父亲。”杜竹衡拱手拜谢。
杜如晦摇摇头道:“这都是为父该做的,明日便要启程,若没有其他的事情,衡儿可回去准备,你小舅父那边,也应去说明缘由,做个道别。”
“是,儿子晓得。”杜竹衡看了看父亲怀中的妹妹,想了想道,“儿子这便走了,不若父亲将妹妹交给儿子,一来顺路,二来儿子年轻力壮,儿子抱她……”
杜竹衡说到这里,不知为何,总觉房内温度骤降,父亲眼中似有厉芒一闪而过,再看又不分明,他有些说不下去,缩了缩脖子,讪讪地道:“送妹妹回她绣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