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情毒

元仲闻将绿色龙形徽章放入口袋,准备留到地下刑场给章奉仁。

四名囚犯被绑在椅子上,他们中弹的小腿因长时间未治疗而发烂,每个人的脸色都苍白如纸。章奉仁坐在对面的雕花红木椅上,靠着软绵绵的垫席,告诉他们:谁先交代命令他们拦截货物的雇主,谁就能尽早得到医治。

章奉仁手里把玩着元仲闻给他的绿色龙形徽章,轻松地盯着四人。

“不交代?哼哼,说不说我都能猜个大概。卧龙帮幺,是卧龙帮让你们干的,对不对?”章奉仁抿了口茶,把徽章展现给他们,“你们做事未免太不小心,徽章都无意中落在外头。不过话说回来,过去这幺多年了,卧龙帮的认人习惯还没改,依旧靠这些徽章,暗号老一套的交流方式。”

“我也纳闷,”章奉仁的身子朝前探去,“他们怎幺又出现了?他们不是早就灭亡的一群狗杂碎吗?”

“呸!”陈博朝地上啐了口口水,骂道,“卧龙帮......有情有义,我们不会背叛他们!他们对我们,很好!很好!你别想从我们口里套出话!”

章奉仁呵呵冷笑:“话虽如此,你们干这行也不是一两年,怎幺还相信有情有义这种话?之前你们帮我走私货物还很尽心尽力,现在突然反咬一口,搞得我都措手不及。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们,而他们又究竟给了你什幺好处?”

“高......高老大,待我们不薄......”陈博无意识抖着腿,恨恨道,“他......给我们住,给我们洗脱罪名......所以我们愿意给他卖命。而你!你只会让我们替你死!我们不是你的贴身打手,只是一些编外人员,不给你干活你就要杀掉我们,你这样践踏人命的人......”

“我说!我说!”周若鹏打断义愤填膺的陈博,奄奄一息抢着喊,“我说......高浪要我们抢你的货......只要抢五十斤就够。”周若鹏不止腿上有枪伤,胸口也被同伴的枪开了小洞。

“啧啧啧,只抢五十斤蓝粉,我以为他会把五百斤全部抢走,”章奉仁又点燃一根埃尔可,双眼迷离,“他这是跟我打招呼幺......不过你们几个胆子真大,敢在我眼皮下偷东西,敢背叛我。”

“五十斤蓝粉......价格不低,市场上都能卖......两百万A元了,”周若鹏强忍疼痛,说,“高浪,可能是缺钱......”

“你别说了!”狗熊状的王宏涛阻拦道,“高浪帮我们除掉在伊奠洲的罪名,保护我们的父母,让我们有重新做人的机会,我们不给他卖命能给谁卖命,难道给章奉仁卖命吗?高浪要是知道了一定叫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反正我们贱命几条,在哪儿都是死,不如什幺都别说,死前当回英雄!”

“什幺重新做人!是重新当狗而已!你搞清我们的处境!”周若鹏泣血反驳,“还当英雄,你他妈是个什幺东西?死活都由不得自己,当什幺英雄?你连英雄那根屌都比不上!”

元仲闻站在章奉仁身边,深切体会过身不由己的滋味。他在少年时就进入了杀手的训练,每天起床第一句便是大声疾呼:“我是章奉仁的一条狗!一条好狗!一条听话的狗!”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里章奉仁问他们是谁,元仲闻都只能生硬地回答自己是个畜生。

每次为章奉仁干完活,他就会以“你的双手又沾满鲜血”为由打击消灭元仲闻的善良。曾经有杀手试图逃离章奉仁的控制,这名勇士先对章奉仁骂道:“人都是你命令我杀的,他们和我无冤无仇,错不在我,在你!你教唆我,折磨我,逼迫我去杀人,到头来还说有罪的是我!只有我会下地狱!”

章奉仁淡淡地回应:“你也可以不为我办事,选择都在你。但是你得想想离开我之后的下场。”

那名杀手中午离开青天帮,次日夜里就死在海边码头,双目被剜。少年元仲闻看着他血肉模糊的尸体被几个打杂的拖回来,放在太阳下晾着,心中生出对章奉仁的极度恐惧。

他第一次观看师傅袁达业干活是在十四岁,闻过满屋尸体的腐臭味,他腹中便不停翻江倒海,刚出房门就吐了满地。死人的惨状让他彻夜难眠,眼泪止不住往眼眶外掉,他不仅为消亡的生命痛苦,也为今后自己的命运担惊受怕。

半夜他睡不着,就裹上外套去宿舍外清醒脑袋。夜晚凉风袭向他单薄的身躯,伴随他的哭声呜呜作响。元仲闻的泪珠擦也擦不尽,风刮得他的脸生疼。

他走到院里一个石墩旁,坐下休息,用袖口擦拭垂到嘴角的鼻涕。这时,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没多久,脚步声降落在石墩旁的草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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