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十岁的时候,宗岚曾经向恶魔献祭,他以为自己失败了。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并没有谁有时间关心一个失去父母,迷茫甚至大过仇恨的儿童。他这样的孩子太多了,自然也没有足够老道的神秘学者会去专门研究他身上灼伤的标记,惊恐地叫出那个过于忙碌,暂时没有多余的时间分给她小小宠物的恶魔领主的真名。
——而现在更不会有人能发出那种声音了,她的又一个分身降临在他附近,同时不想让他对自己有任何多余的了解,她更多时候只想扮演好一个青梅竹马,被他叫做青的那个存在——
虽然并不认为自己当时成功了,但宗岚仍然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耻辱,他时常试着不去想自己那个愚蠢的决定,他甚至学会了不让情绪有过大的起伏,以免那个伤疤的裂痕里产生一种欢愉的灼痛。
他像所有底层的孩子一样学习一些生存的把戏,不过他生得美丽,有时候能得到一些多余的怜悯,奇怪的是也并没有人因为眼红或者破坏欲来伤害他。他便偶尔能有一些闲钱租借书籍,或者是请旅社里潦倒的一些文化人教他点什幺。他尽力让自己活得有尊严。
他对自己的过去有强烈的负罪感,所有并没有真正的朋友,直到他十四岁的时候,青出现了。
青那时看起来大概十一二岁,总之比他瘦弱很多。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在用一把自制的弓箭射老鼠,实在是很恐怖的技术,他在旁边看得很讶异,忍不住驻足了一会儿。
“你想学吗?”女孩说。
他很惶恐,但是求知欲占了上风,还没有等他点头,女孩就从土堆上跳下来,手把手教他用箭。
从这天开始,他从女孩身上学到很多事情。她好像就没有什幺不懂的,市井生活的一切,贵族生活的一切,还有那世界之外的,绵绵不断的外敌的一切,她什幺都明白。
也许会有人看得出这不正常,但是在当时这很正常,因为她并不是一股脑地把这些都告诉他,而是伪造出一副她比他更懂得学习的姿态——虽然也确实可能是这样。但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在熟悉的人面前早熟聪慧的女孩,还喜欢说一些狂妄的话,但在陌生人面前很腼腆,总站在他身后。
等到他十八九岁,他觉得两人都成长很多,他尤其从她那里学到很多。他准备很久,正式通过了基地的考试,他以为自己即将拥有一份职业,以为自己开始可以保护她。
原本这一切确实可能维持下去,但他犯了一个错误。
他向她告白了。
女孩先是一愣,接着开始大笑,她笑的样子实在是太开心了,她笑完睁开眼睛的时候,睫毛上全是兴奋的泪水。
“你犯了一个错误。”她说,“本来我们还会有更多,普通意义上,美好的时光。”
女孩现出了她的真身。
用人类的言语具体地描绘她极具倾压感的美貌可能招致风险,她的面容就不应该被描绘,正如她的名字不应该被呼唤。最开始他用他并不理解的文字描画出的那些咒文,通常甚至没有人能够完全写完。
“你犯了一个错误,小岚。”她笑吟吟地说,她口中那个对朋友的称呼连语调都是那幺精确,证明着她不是别人,“爱对我是一种侮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