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江月眠醒来时看了眼身旁还在熟睡的男人,将薄被轻轻地盖在他的身上,而后悄无声息地下床,离开了房间。
早饭都没吃,把昨天做的饼子用油纸包起来,洗了把脸漱漱口,换了身舒服方便的灰色劲装,背上包袱准备出门时,江月眠了想还是提笔伏案在纸上飞快写字。
告知青禾她去五仙教一趟,最快半个月,最慢一个月就回来了,叫他安心在寨中等着,银钱在哪哪放着,想吃什幺买什幺莫要省着云云。
写到最后,感觉手腕都有点发酸了,心想还不如直接跟人家面对面告别呢。
或者不告而别也行,反正她又不是没做过。
不过她对别人的态度是无所谓,但对青禾有点愧疚,也有点逃避的心态在作祟,既不想不打招呼就走,也不想面对面道别。
青禾偶尔露出悲伤的表情,她隐约猜出对方在想什幺,但是给不了他想要的,所以每回她都假装没看见。
并非是想抛弃对方,毕竟是她把一心向佛的人拽入红尘,断了他的后路,叫她做不出对青禾始乱终弃之事。
可,也仅限于此了。
悄悄将马儿牵到街上,骑在马背上的江月眠上半身稍前倾,放松缰绳并两腿夹紧,胯下的红鬃马立即朝着前方走去,待走出很远了,她才扬鞭催马加快速度。
她尽量避免发出动静吵醒还在睡觉的青禾,却不知男人早已在她下床时就醒来了。
江月眠牵马出门的时候,他悄悄地站在门后,透过门缝目送她。
直至那抹英姿消失在视线中,青禾才收回目光,低头又阅览了一遍手中信笺上的内容。
“等你平安归来。”
他仰头,对着柳梢上挂着的一轮弯月说道。
*
五仙教位于邕州的最南边,因西临巫山山脉,东南有条流向鲸海的白龙江,唯一的出入口便是北面的一出谷口,此处算是兵家常说的易守难攻之地。
江月眠若是从乌蒙寨骑马去五仙教,最快五日即可抵达。可惜她的运气不好,刚走两天就遇上了一场滂沱大雨,不得不找一处民居暂时借宿。
本以为这场大雨顶多下个一天一夜就会放晴,却没想到这场雨足足下了七八日。
等雨停的时候她又从路过的行商口中得知,前去五仙教的那条必经之路因蛟龙洪流而无法通行了,据说道路被山坡上流下来的碎石和泥浆冲垮,就算是徒步都无法前行,更别说骑马了。
“听起来很危险,有人受伤了吗?”
行商喝了口热茶回道:“没有,蛟龙洪流在这里很常见,大家都有经验了,发现连着下两天暴雨就勒令少出门,少去低洼的地方,就是怕遇上这档子事。”
“那就好......”江月眠松了口气,转而想到自己的事,开始发愁,“真的没有别的路去五仙教了吗?”
“有啊。”行商给她指引道:“往南,有个南岸渡口,可以乘船先去闻香岭,而后再从那里绕到五仙教即可。不过,刚下完雨的渡口肯定没有船只,你得等上个三五日才行。”
“谢谢你啊。”
江月眠觉得比起需花个把月才能修好的官道来说,等上三五日才能坐船走不算什幺。
与临时歇脚的屋主商量再多住几天,之后江月眠每天早上吃完饭就骑马去渡口问情况,直到第四日终于有船家说今日就能发船。
好在她每回都是背着包袱出门的,因此直接上船即可,不过因要把骑来的红鬃马也给捎上,江月眠为此又多花了足够三人乘船的钱。
因顺江而下的缘故,船只在当天的下午就抵达了闻香岭的渡口。
红鬃马被船员合力运下大客船,江月眠牵着它离开渡口。来到平稳的官道上时她擡头看了眼天色,打算先在附近找个落脚处,等明一早再赶路。
“姑娘。”有一男子突然想她靠近,问:“外来人吧,上哪去?”
江月眠警惕地看他一眼,没有作声。
那男子嘿嘿笑两声,解释道:“我不是坏人,就是附近客栈的伙计,来渡口拉客的。您住店吗?”
“不住。”她冷言拒绝,而后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那男的一双三角眼精光难掩,一看就是心思很多的狡猾之人,对付这种人千万不能表现出一点好说话的样子,否则就被缠上了。
马儿沿着官道跑了一阵,果然发现一处村寨。
她扬鞭加快速度,快跑到村口时瞧着此村寨十分萧条,感觉比远处的夕阳还要要落寞。
距离天黑约莫还有大半个时辰,此时村中的街道上非但没有行人走动,家家户户还都紧闭门窗,让江月眠心里发毛,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的情绪。
她牵着马好不容易遇上一个背着竹筐的妇人,忙拦住对方问道:“大娘,我想问一下村里有没有借住的房主?”
那漫步蹒跚的妇人闻言先是四处张望,见并无第三人才压低声音催促她:“这附近不安生!姑娘赶紧骑马走吧,往正南去,那边有——”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就听一阵踢踏的马蹄声从村口传来,江月眠转身望去只见打头骑马的三个大汉面容凶煞,身材魁梧,瞅着就很不好惹。
待他们停至江月眠身侧将她包抄住时,她虽有些发慌,但仍是面色沉稳的用眼神询问他们。
“你这老太婆。”一胡子拉碴的汉子并没有理会她,而是挥着马鞭对那妇人叫骂道:“是不是又多管闲事了?”
“没有!”那妇人吓得身子发抖,声音尖细地说:“我什幺都没说,别打我,别打......”
说到最后蹲在地上捂着头,身子不停地发抖,显然是怕极了。
江月眠不忍,呵斥道:“你们吓唬一个半百的妇人也不嫌害臊!”
“哟。”一个很耳熟的声音响起,“看不出来是个热心的女侠呢,这就好办多了。”
“是你?”看到方才在渡口见过的那三角眼男人,江月眠哪里还不清楚自己是被盯上了。
那男人继续说道:“跟我走吧,否则打死这个老太婆。”
他话音刚落,那妇人立即擡头像看救世主般盯着江月眠。
她在心里叹口气,不说自己确实没把握突出重围逃出去,就算是有,也不忍心叫这个方才还让自己快跑的妇人丢了性命。
“我跟你们走。”她最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