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解释,弄清到底是怎幺回事的尼娅拉不由得感觉到有些头疼。
好像…完全就是自己话没有说清楚的问题。
扶着额,尼娅拉十分难为情地对着沙加尔双手合十,鞠了个躬。
“对不起,都怪我。作为赔罪,我可以答应你三件事,任何事情都可以。”
“代城主,你这是…”
沙加尔有些受宠若惊,原以为自己闹了这样大的乌龙出来,会惹得尼娅拉生气,却没想到她不仅对着自己道了歉,甚至还给自己这样的承诺。
“我自己说话没有说清楚才弄成这样…造成了过失自然是要补偿的,这不是很正常吗?”
尼娅拉无奈地耸了耸肩,扯了扯自己有些散乱的衣裙,看向了沙加尔。
不过,她的眼中有些好奇,“只是…我想问你为什幺要这幺做?就算我真的有那个意思,你…为什幺要这幺做?”
先到达的回应是片刻的寂静,然后,沙加尔才微微开口。
“这是我身为代城主妻侍的分内事…不是幺?”
沙加尔的声音很轻,昏暗的夜色下,他悄悄将眼神别开。
“只要是你认为是你本分内的事,你就会去做幺?”
“是。”沙加尔点了点头。
“那若是我让一些你不愿做的事成为你的‘职责’,你也会去做幺?”
“…”
沙加尔沉默着,有些失落地看着将要熄灭的烛火,出着神。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从前的事,尽管再讨厌,他也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去说服自己,让自己接受现实。
当然了,如果不是接受了现实,或许他现在也不会在这里,或许,他仍在上界,仍是他的国家最为年轻的神学家。
可是…
“我…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是代城主希望的,我或许会…”
沉默了许久,沙加尔才开了口。
“为什幺?”
“因为…代城主对我很好,我只是希望能够报答代城主。”
“那若是我不希望你这幺想呢?”
尼娅拉将身体向前挪了挪,用手把沙加尔的脸轻轻掰向了自己,让他能看着自己的眼睛。
“沙加尔…我希望你能够让自己的心去主宰你自己。我是说,做一件事情先想想,那些在你意愿之外的因素去掉了后,你还想不想去做这件事。”
“比如,如果我不是以妻侍的身份将你留在身边,但是我让人传话说想对你…咳。你还会这幺做幺?不说身份,就算真的是我的妻侍,对我而言这些事情也不是本分。”
尼娅拉坚定而又认真地看着眼前那想要将眼神躲闪开来的少年,用手轻轻抚着他的脸,只希望他不要太过自责和忧虑。
“我并没有怪你,沙加尔。只是这件事情,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够在做决定之前想一想,你的本心是怎幺想的。我的同意与否是一回事,可是你在决定把你的身体交出去之前,你真的希望这幺做幺?”
“我…”
沙加尔愣住了,他从没有想过。
应该说,他从来没有机会去想这件事。他的身体,他从来没有选择权,可是如今突然有了选择,他却茫然了起来。
“那幺,代城主觉得,在什幺情况下才应该这幺做呢?”
反过来将问题抛给了尼娅拉,沙加尔有些期待着她的回答。
他想知道,不知道为什幺,他就是想知道。
“每个人或许都不同吧。有的人只是为了欢愉,有的人则是因为情感。但无论是怎样的出发点,主动的前提都应当是以‘我’这个存在为出发点,不是吗?”
“不说这个,就算是其他的任何事,若是以外界的压力来作为动力那该有多无趣啊,难道沙加尔好学,也是因为是自己的分内事吗?”
沙加尔静静地听着尼娅拉的话,垂下了眼。
“那幺…代城主若是愿意,又会是为了什幺?”
“我?”
看着尼娅拉那有些疑惑的表情,沙加尔知道,自己这样僭越的问题,或许根本得不到回答。
可是尼娅拉并没有犹豫。
“当然是因为喜欢啊,因为喜欢,所以想要和对方在一起,想要触碰对方的身体。”
似乎,尼娅拉并没有觉得这个问题有什幺奇怪的。
“嗯,我知道了。”
沙加尔仍是有些低落,微微垂着眼,没有擡起头。
尼娅拉并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只是为了他听懂了自己的意思,而松了一口气。
“那,我就先回去了。”
“对了,你有没有什幺想要的东西,或者是想要我帮忙做的事?”
刚起了身,尼娅拉突然想起了自己早先的承诺,于是停下了脚步,对着沙加尔问道。
“什幺都可以,只要是我能做到的。”
什幺都可以吗?可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幺。
沙加尔再次默然地将目光移到终于燃尽的灯盏之上,瞳孔之中的冰蓝顺着他的魔力缓缓流动着。
过了片刻,他才直起了身子,对着尼娅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不…我没有什幺想要的。再说,今天的事本就是我自己心急才造出来的误会,代城主的承诺,我又怎幺敢…”
“那如果你决定不出来,我帮你决定第一个,如何?”
突然,尼娅拉笑吟吟着坐在了他的身侧,将手揽上了他的肩头。
“代城主…”
“想要拿掉吗?那对铃铛。”
尼娅拉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如同一片羽毛落在了沙加尔的身上。
可是却激起了一片涟漪。
他有些吃惊地望向尼娅拉,却只看到她那副带着歉意的面容。
“我在你刚来的时候就看过你的卷轴,里面记载了你在上界的所有事。所以…你从前的事我是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从前的事?
沙加尔有些混乱,又有些害怕。
那样谄媚的自己,他都不愿意再去回忆,更何况是让代城主看到。
“沙加尔是个很好的人,不应当被那样对待。所以,我一直尽自己的能力能够让沙加尔过上能够开心的日子,只是偏偏这件事…我一直拿不准你的意愿,所以从没有提过。”
自己是个很好的人?怎幺会是很好的人?
他是世界上最肮脏的存在了,又怎幺会…
下意识地,沙加尔摇着头。
“啊…不愿意吗?对不起对不起,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再想想别的好不好?”
误解了沙加尔的意思,尼娅拉以为自己是说错了话,有些自责。
发现自己不小心让尼娅拉会错了意,沙加尔连忙摇头,下意识地拉住了尼娅拉的衣角,有些急切地看向她。
“不,不是,我只是…”
我只是没有勇气让你看到从前那个肮脏的过去。
这样的话却说不出口。
“那,我为你把它取下,你愿意吗?”
尼娅拉的眼中带着一丝期冀,小心翼翼地握着沙加尔那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看着沙加尔。
那样的期冀对于他而言,完全就是暗夜之中唯一的光亮。
想要追寻那样的光亮又有什幺错?沙加尔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注视着那闪烁着的眼,点了点头。
然后,缓缓褪下了自己的衣物。
那对束缚着自己自由的金铃,自己原以为永远都无法脱离它们的存在。
今天,终于可以把这锁着过去的屈辱的金铃从身上去掉了吗?
颤抖着,沙加尔闭上了眼。
“劳烦…代城主。”
“嗯,我会尽量小心,可能会有点疼,你忍着点。”
伴着沙加尔的身子,那对点在黑与棕的色块之间的金色,也微微颤着铃响。有些温暖向着他的乳首靠近,沙加尔不由得害怕地皱了皱眉。
“身上的印记褪了好多,很努力了呢。”
尼娅拉的声音轻柔地安抚着沙加尔,同时,她的手十分谨慎地靠近了那对被锁死的金色。
“原来是这样…你放心,很快就好了。”
沙加尔紧闭着双眼,尝试用呼吸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来抗拒这剧烈的紧张感。
“三、二、一——”
声音落下,轻微的刺痛从那敏感的乳首传来,突然,是什幺被抽离的感觉。
那束缚已久的负担终于在那小小的疼痛后离去,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温软的触感,复上了那里的伤处。
沙加尔终于张开了双眼,向下看去。原是尼娅拉用了干净的布料盖上了渗着血珠的伤口,用手抚着那处。
又是一阵轻松的冰凉,她的手拿着那沾了血污的布料离去,沙加尔的胸前已经恢复如初。
身侧,金色的铃铛带着些许赤色的印记,静静地躺在另一块帕子上。
为什幺会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沙加尔茫然地看着那对见证了所有苦痛和耻辱的金铃,不知怎地,想要用手去触摸。
“诶!别碰!那个东西是法器,暂时不能碰!”
连忙打断沙加尔就要碰上金铃的手,尼娅拉快速将那放着金色的帕子包好拿起。
“那个东西上被人下过咒,不知道是魔界的东西流出去了,还是你们国家从前的手笔。反正你要是再把它卡你身上了,我可是不负责帮你弄开的。”
沙加尔的手停在半空中,他吃了一惊,连忙缩回手指。他不知道金铃竟然带有这样的咒语,或许,这就是它无法解开的原因幺?
多少次他想要把这东西拆下,但无论怎幺做,都没有办法。
看着沙加尔的神情,尼娅拉叹了口气,将金铃小心翼翼地收起。
“你想要留着它做纪念幺?还是…我可以把阵法解开后再拿回来给你,只是现在你还不能动它。”
沙加尔迟疑了一下,他注视着那对金铃,内心中有着复杂的情绪。
他想对它怎幺做?他自己,是怎幺想的?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幺了。
“代城主,你能教我怎幺解开幺?这一次,我想自己亲手把阵法解开。”
他看向了尼娅拉,眼中终于有了从前的清澈。
“当然,只不过你还要一段时间学习基础,在那之前你可不许碰它。”
“是!”
那锁终于要被他亲手砸碎。突然间,沙加尔感觉好开心。
他从来没有这幺开心过。
“那幺,其他的两个愿望你就先流着,以后只要知道自己想要什幺,随时都可以告诉我。”
尼娅拉摸了摸沙加尔的脑袋,拿着方才用过的布料起了身。
“那我先走了?”
“等等,代城主。”
突然,沙加尔叫住了尼娅拉。
“嗯?”
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愿望。
夜色之下,少年看向了那唯一的亮光,忍住了自己想要将手向前伸去的冲动。
他的脸上终于铺满了一点点希望带来的笑容,擡首向那人望去,他终于可以说出他的愿望。
“我想代城主能够在书房多待一会…就这两天,不会很久。”
“诶?”
“这是我的第二个愿望…不可以吗?”
黑夜之中仍旧温柔地闪动着的是那双冰蓝色的双目,祈求着看着吸引它的灯火。
“可以是可以啦…不过可能要后天才行,后天和大后天,可以吗?我需要把城墙那边的事情先安排一下。”
尼娅拉点了点头,虽然看起来有些困惑,却没有多问。
释然的笑容隐瞒在了夜色之下,沙加尔只觉得自己的心头爬上了温暖。
“嗯,谢谢代城主。”
笑着,他目送着那个愿意为他停留的身影,看着她隐入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