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难得,早起之时还能看见贺景珩。
可他哄着温妙喝完避子汤,便脚步匆匆离开了。
仿佛他身上的所有温情都是为了看着她服下那碗汤药。
温妙却并不在乎,被他注视着也是好的。
一盏凉药下肚,她倒还红光满面,心情甚佳地叫丫鬟们伺候洗漱。
贺景珩行至中庭,又摸了一把下巴的青茬。
吴若宜和温妙不止一次问过他如何不清理,他只随意敷衍过去,如今终于到了用武之处。
他大步跨进正苑,走进会客室。
“二哥,抱歉,弟弟来迟了。”贺景珩一边合上门。
贺景瑜从椅上起身,“无妨,就是顺道过来看看你。”
贺景珩一转过身,对方便愣住了。
“怎的...如此憔悴?”
只见他眼下乌青,胡茬乱冒,就连那双平时最锋利的眼睛都失了神。
“二哥不必担心,只是近日有些劳累。”
“这...忙什幺也不能伤了身子啊。”
贺景珩笑着摇了摇头。
“照顾父皇,再累都是应该的。”
贺景瑜更加怔愣。
“景珩,说实话,父皇,到底如何?”
自那日上好的羊肉贡上宫里不过半月,皇帝便彻底下不来床了。除了亲近内侍和前去照顾过的宫妃,便只有贺景珩亲眼见过龙颜。
宫中民间不知是谁起了个头,道那皇帝染了重疾,只要进了寝殿便会被一道染上命不久矣。
想必贺景瑜也是听到了传言,特此向他打探虚实。
皇子中前去侍疾过的只他三皇子一人,贺景珩心里打着轱辘,是演好戏的时候了。
“二哥被安排何时进宫?”他扶着贺景瑜又坐下,自己则坐在其对面。
贺景瑜摇摇头,叹了口气道:“还未知,母后只叫我候她的消息,让我去了再去。”
贺景珩擡眉。
上次知晓皇后迫不及待地对皇帝下手,他便知,自己再不动手便只能做那砧上鱼肉了。
可估计皇后自己也未曾料及,她的儿子痴傻至此,有着这样一个对皇位虎视眈眈的庶弟,竟还一点防备都无。
皇后给所有人都安排了侍疾,唯独这个亲儿子没有。怕是想让他在最后关头接受遗诏,甚至是假传天命都不为过。
那日贺知朝同他说的无法弥补之物,在温郁那儿,就是血缘。
即使在她膝下从牙牙学语到弱冠之年,那又如何呢。
身体里淌着的终究不是她的血。
贺景珩思及此,心中竟生出一丝委屈,还有不值得。
哪怕他再如何投诚如何示好,她对自己的那份,也仅限于后宫之主的大义在十余年里磨出的感情。
他理了理思绪,对贺景瑜宽慰道:“二哥若是担心外面那些传言,尽可放宽心,父皇只是处理朝政过劳。”
说完,他似是一口气呛住,猛烈咳嗽起来。
贺景瑜慌了神,忙拍抚他的后背。
“怎幺了三弟?”
“无事...咳...无事...”贺景珩喉间的痰音听着骇人,“也不知是怎幺了,突然就这样了,不知从何处...咳咳...何处染来的病。”
贺景瑜一听,心中警铃大作。
他不敢问出口,可心底已认定此病是从何处而来。
“殿下!怎幺了!”长珏冲门而入。
贺景瑜仿若抓住救命稻草招呼他道:“快来看看你们王爷,这身子怎幺弱成这样。”
长珏从他手中接过直不起腰的贺景珩,朝着外边叫人喊府医。
“三弟,你可千万要好好休息,皇兄我先回了。”
贺景珩刚有分出精力来点头的迹象,贺景瑜便跑得不见踪影。
直至跑出内院,那可怖的咳疾声才消失耳畔。
贺景珩停下动作,力气也去了大半,在椅上坐下喘着气。
“殿下。”长珏这才正式行礼。
“做得很好。”贺景珩拿出帕子揩了揩嘴角,眼神又恢复了那不可一世的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