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澄接到阮知洲的电话时,还处于晕眩的状态。
他最近敏感多思,反复地拿往事自我折磨,一边对她近乎残忍的天真恨得牙痒痒,一边对她发的消息心软,昨晚终究没忍住,多喝了两杯后劲大的烈酒,喝完倒头就睡。中午醒来后,他的大脑运转基本处于过载的状态,可一听阮知洲说阮知涵离家出走,他的第一反应是披上外衣往外走。
伦敦有些区域治安不好,阮知涵的好奇心重且人生地不熟,万一碰到些奇怪的人,她可能糊里糊涂地就被骗了,后果不堪设想。
晏澄担心她的安全,连伞都没带,匆忙出门,踏进伦敦温柔的细雨。
他沿小路走了一段,忽见前方有一个披着白色雨衣、身高中等的人,他远远目测,这人背后有包,动作略显奇怪,好像在东张西望。
晏澄心里顿时有底,下意识松口气。他观察那人的同时,那人也发现了他,不一会儿,跑到他面前。遮雨的连衣帽盖住来人的眉目,但雨水打湿的黑发露出了衣领,他确认了她的身份。
他不想表露出丝毫关心,如和常人寒暄那般,问:“你来做什幺?”
阮知涵听他毫无关怀她的意思,顿感心酸,又不敢和过去一样闹脾气,手拽紧了衣服,“来找你。”
晏澄细思片刻,什幺都没说,沉默着往回走。
她无法从他冷峻的面容上解读出任何信息,乖巧地跟他走。她认真地低头看路,仍为来时路上的事情感到心有余悸。
阮知涵的出行是一时冲动,她受不了他的漠视,找到晏澄之前发给她的伦敦住址,随便搜出条看着靠谱的交通方式便出门。她的计划是打车,然而阮知洲住的地方莫名其妙打不到车,她只好走了一公里搭乘地铁。
她一路上都很谨慎,有把网上所说的安全攻略记在心上,贴着地铁的墙壁,并抱紧包里的财物。搭乘地铁的过程倒是没出问题,她出地铁站后,却倒霉地碰上奇怪的人。
她有的听懂了,有的没听懂,刚开始是问她来自哪里,是不是中国人,她不理对方,对方嘟嘟囔囔说了些不太文明的话。
阮知涵在杭市这种城市长大,鲜见这种场面,躲躲闪闪,走了好长一段路甩掉对方,来到这里。
她出神地回忆着,不知不觉到达他的住处门前,他一声不吭,径直走进去,她不知该不该进去,踯躅不前。等了几分钟,晏澄并未折返叫她,她憋着满腹委屈,蹲下抱头擦眼泪。
阮知涵觉得她的眼睛一定又肿了,这几天哥哥不在的时候,她就偷偷哭,边哭边总结出她的不对之处,顺便也列出了晏澄的问题。她是打算来跟他当面说清楚的,没想到她那幺不受待见。
雨衣的帽子掉下,她伸手去背后,动作笨拙地重新戴上。
晏澄进了房子,发现阮知涵没跟上来,他先做了点心理准备,再通知阮知洲来接人,最后换上自认正常的状态去面对她。
他出了门,就见她缩成一团,待在墙角,独自望着屋檐外的雨幕发呆。
他本能地伸手,又无力地垂落,说:“我让你哥来接你。”
阮知涵闻言,有了应激反应,腾的一下站起来,高声道,“我不回去。”
晏澄对这个回答不意外,“那你要做什幺?”
她暂且不回答,脱下雨衣和背包,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翻开后,清清嗓子,宣布道,“我知道你对我很失望,其实,我这几天想了想,我也对我自己很失望,但是,我同样对你很失望。”
晏澄倒没想到她会来这出,他擡擡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自己将洗耳恭听。
阮知涵开始细数她的几条罪状,“我反省了一下。第一,我不应该在有感觉到你喜欢我的情况下随便跟你贴贴;第二,我不应该在没搞好我们的关系之前,就跟清凡在一起;第三,我不应该不打草稿乱说话,惹你伤心。”
晏澄的注意力全在她称呼他为“你”,称呼那个姓黎的为“清凡”上了,这为他本就不佳的心情雪上加霜。
她全心全意地阅读自己列的提纲,继续数出晏澄的问题,“但是,我觉得,不是我一个人有问题。首先,你不应该不听我解释把我拉黑了。然后,如果你喜欢我的话,你应该告诉我,你知道我有点笨,有点糊涂,这次如果不是哥哥问我,我都没有完全肯定你喜欢我。”
晏澄听完她的发言,问她:“说完了?”
阮知涵感觉他神色淡淡,好像她说的话都是废话一样,她的视线逐渐模糊,忍下的眼泪又缓缓流出来,“我的问题,我可以道歉,你也可以直接说,我会改的。可是,你不要不理我,我……我会……很难过的。”
晏澄一转眼就见她哭成了泪人,他清楚她是泪失禁体质,忙拉住她的胳膊,把她带进屋里。
她抱住了救命稻草往上爬,断断续续倾诉她来时的不易,拽着他淋湿的衣襟擦眼泪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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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晏澄的性格太内敛也是两人关系变成这样的一个主要原因。而且,知涵有在改变的,她这种性格的人本来就是后知后觉,说错话得罪人都没感觉,而且她才十六岁,希望能对她包容一点。
这本书想写的就是两人互补,共同成长嘛。让缺心眼的养起心眼,让心眼太多的别活得那幺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