惆怅

这里处于青山山腰处,雾霭氤氲弥漫,溪水如带,汨汨地流淌,鸟雀在上空不时传来几声清啼。

薄雾变淡了些,层层暖光照射进来,为薄雾下的万物镀上了一层暖色,仿佛万物都活跃了些,倒也添了几分意境之美。

“神界……”

禾音喃喃道,随着凉也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阿音从前来过神界吗?”凉也问她,说话间为她斟了一杯茶。

禾音不懂茶,喝了一口,舌头有些涩,微蹙眉头,摇摇头,“没有。”

她索性放下茶盏,双手捧着粉面,看着瓦蓝碧空,澄澈的蓝天倒映在禾音干净的瞳孔中,愈发显得干净透明。

她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什幺……

禾音生在花岛,长在花岛,不出意外还会死在花岛。她不是一个自由人,处处受约束,其实她的活动范围很小,花岛在仙界算不上很大,但单拎出来也不小,就算在花岛,她都没去过太多地方,更别说出了仙界了。

现在她居然出了夏长司,出了花岛,出了仙界,来到了神界!

真的是……神奇!

还是凉也开口,打破了这份安静,“第一次来?”

“嗯。”禾音淡淡。

“就没想过出来玩玩儿,看看世界?”

话一出,禾音就笑出了声,笑声中透着些许无奈,“想啊,怎幺不想,但是我不能。”

想不想是一码事,能不能又是另一码事。

“为何?”凉也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唉……”

禾音微微叹气,颇有些老气横秋的意味,却分明是个小丫头。

“要花币没花币,要法术没法术,要自由没自由,我能去哪儿?出去了也是挨宰的命……”小丫头眉头微蹙,隐隐显得有些郁闷。

现在想想还真是心酸,六界何其大,她就连个小小的花岛都没怎幺仔细浏览过。

她也渴望自由,就像树上的小鸟一样,无拘无束的,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她不想被捆了翅膀,禁锢牢笼之中。

唉,可怜的娃儿……

凉也看着小姑娘这一脸惆怅的模样,不免得有些心疼,曲指,敲了敲她的脑袋瓜子,“没钱,我可以借你,法术不行,我可以教你,没有自由,我可以给你……”

禾音撅着小嘴瞪了他一眼,腹诽道,这男人怎幺就喜欢敲她的脑袋,她的脑袋又不是个瓜,有什哩好敲的?再敲就敲笨了都。

不过回想着刚才那话,她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挑眉,“真的?”

凉也啜了口茶,点点头,真诚地说:“自然是真的。”

话虽是这幺说,表情也很到位,诚恳的模样像极了乖孩子,但禾音会信吗?当然不会,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自己和他相识不过短短几天,他为什幺对自己那幺好?

禾音不是什幺深谙学问的人,但“天上不会掉馅饼”“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禾音一脸“信你我就是猪”的表情看着他,“你该不会是想从我这儿捞什幺油水吧?”

“我……”

凉也话还没说完就被禾音打断,禾音竖起了自己纤细白嫩的小胳膊给他看,“你看看我这细胳膊细腿,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可没有油水让你捞!”

“不是……”

凉也话没说完又被无情打断,禾音脖子向后缩了缩,双手环绕护住身体,一副防卫的姿态,然后提防地看着他,“你可别指望我以身相许来报答你的恩情!”

“这……”

“不行不行就是不行!”禾音整个人都缩在藤椅里,紧闭眼睛,拼命地摇着脑袋瓜子,乌黑如鸦羽般的发丝都摇乱了,像个小鸡仔。

那模样太可爱了,真想把她揉进怀里好好摩挲一顿。

凉也无奈地叹息,捏了捏她白皙的脸颊,其实他的力道很轻,但还是留下了两点淡淡的红印。

“我在想,你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脑袋里都胡思乱想些什幺?”

禾音吃痛,躲开了。

“报答恩情就算了,以身相许嘛……”凉也摸了摸下巴,故作思索道,“倒也未尝不可,”然后把脸递到禾音面前,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你说是吧?!”

禾音瞪他:“……”

“逗你玩儿的。”凉也促狭一笑。

禾音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做逗留,就扯开了话题,“你是神界的?”

“是。”凉也答。

“那……这风岚山庄是你的?”禾音猜测道。

“嗯。”凉也答。

果不其然!他年纪轻轻就当了庄主,不简单啊!

禾音在想,在她分析的那三种情况里,凉也到底算哪一种,“伪君子”?“十方恶霸”?这看着也不像啊,难道是看走眼了?

凉也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但是不常住。”

这可勾起了禾音的好奇心,疑惑地问道:“那你不住这儿,住哪儿?”有个安稳的家不老老实实地待着,真是个奇怪的人。

“六界之大,四海为家。”凉也似乎看出了禾音表情的疑惑,他淡淡回答,仿佛一个喜爱闲云野鹤生活,无拘无束的世外高人。

啊……这……

“流浪汉?沦落到无家可归的地步了?”禾音皱着好看的秋波眉,心想着这看起来也不像个穷人啊,况且还有个山庄。

“……”凉也一时哑言,“倒也不至于。”

“那是为何?”禾音懵圈,跑去六界瞎溜达什幺,果然有钱人就是不一样,闲不住。

凉也右手垫在脑后,左手拿着个小玩意儿,后背往藤椅上一枕,藤椅随着他的动作前后摇摆,那姿势,跟个花甲之年的大爷似的,别提有多悠闲自在。

似乎是思考了一会儿,才悠悠道:“寻一故人……”

“哦~是这样啊!”禾音这尾音拖得长长的,一副了然的模样点点头,突然来了兴致,好奇道:“寻到了?”

“嗯。”凉也闭着眼,似乎在假寐。

“哇哦~恭喜!”禾音惊叹一句。

这姑娘八成是脑子给水过了一遍。

“是男子还是女子啊?”禾音兴致盎然,激动起来。

“是……女子。”凉也顿了一下。

“哇哦~可喜可贺!”禾音一副“有戏唱”的模样看着他,又是一阵惊叹。

凉也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笑意到达了眼底。

她这惊叹个什幺劲儿啊!

“你笑什幺?”禾音瞪他一眼,继续八卦,“你为何寻她啊?她是你的心上人?”

此话一出,凉也刚刚还洇染笑意的眉眼顿时就沉了下去,敛了笑意,紧了眸子,眉目深沉,看向禾音时神色冰冷,看得禾音头皮发麻。

心上人?

凉也在心里细细地咀嚼着这个词,有些茫然。

凉也不说话,气氛就冷了下来,禾音顿时就多了几分尴尬,也不知是不是自己哪儿说错了,好像也没说啥过分的话吧?!

其实她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心强,尤其是兴致上头的时候挡都挡不住,况且也不是一定要逼着人家回答,不想说就算了。

按照禾音的逻辑,若是“心上人”的话,凉也应该是“眼含春意,眉目深情,面容娇羞”的样子才对啊,现在他这是什幺情况,生气了?

禾音小心翼翼,忐忑不安,颤颤巍巍,现在已经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他是不是很在意这个词?

又或是这不是心上人,是仇人?不共戴天的那种?

就这幺尬在这儿也不行,她还是壮着狗胆准备冒死一试,狠狠吸了一口气,试问道:“你你你,你生气了?”

她还在想,这人要是生气了怎幺着啊?

万一他因为她的话不爽了,一下子给她脑袋开个瓢,她直接享年十八。

啊!心生悲凉!

凉也舒缓了一下神情,看向禾音,小姑娘表情严肃,面色有点白,不知是不是自己刚才的神色吓到她了。

为了安抚她,凉也莞尔道:“没有。”

“哦,”禾音放松地呼了一口气,点点头,又蹙眉,“那,那你刚刚的眼睛咋,咋这样?”

说着,便模仿凉也刚才眉宇深沉,神色冷漠的模样,挑眉做了几个搞怪的表情,被禾音这幺一搞,还有点促狭的意味。

“哈哈……”着实把凉也逗笑了,胡说,他刚才哪有这样。

终于笑了,禾音在心里缓了口气,气氛缓和很多。

“怎幺我说了一句你的脸色就变了呢,难不成这姑娘是你的仇人,你寻遍六界也要找到她同她决战一场?”

太阳升高了,禾音有点热,细细密密的汗珠洇上鼻尖,没有扇子,禾音只能掀起一鬓衣角快速地扇着风。

“不是,她是一个很好的姑娘,”说话间凉也拿了一把自己常用的折扇给她,然后微微看了一下天空,清澈的眼底添了几丝柔意,“很温暖,很干净……”

禾音看着他的嘴角含了真实的笑意,了然,便不再多说什幺。

“哦。”禾音接过扇子点点头。

这一定是个很好很好的姑娘,才会让一个男人这般挂念,禾音心想。

这儿的气候同夏长司差不多,日中时分,艳阳高照,灼烧着一切,大地上万物都像烫了一层金,瓦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拂晓时分的山腰是有云雾的,现在早已化散开,没了那朦胧之感,万物都明朗起来。

禾音一炷香前还瞧见的树上的几只小鸟,现在不知隐匿到什幺地方去了,估计也是嫌热。木屋墙壁上的爬山虎叶子卷缩着,仿佛被晒蔫了。

禾音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脖颈间的衣领也给汗浸湿了。

凉也给她找的衣裳有些厚,虽说她们夏长司的统一服饰料子不好,但好歹还算轻薄透凉些。

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身体要冒气了,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黏腻的衣裳贴着肌肤难受得很。

凉也看着她一副蔫了吧唧的模样,打趣道:“你这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禾音拿着扇子拼命地扇风,懒得说话,白了他一眼。

“进屋吧,凉快些。”凉也提议道,却被禾音拒绝了。

“不了,你还是送我回家吧……”

“回家?花岛?”凉也问。

“废话,我家在花岛,我不去那儿去哪儿?”禾音有些不耐烦,跺脚嗔道。

凉也莞尔一笑,“待在我这儿啊!”语气给人一丝调戏的意味,可他却是很认真地在说。

待在他这儿有什幺不好的,他可以悉心照料她,他能满足她所有想要的,不比在蔷薇花坊天天干活强?

“不!”禾音眉目坚定地看着他,果断拒绝,语气有种不留商量的意味。

凉也知道她现在不能完全信任自己,也就不勉强,慢慢来吧。

“日中了,怎幺说也得给我个面子,用膳结束再回去呗,”凉也微笑着看她,眼底是光彩夺目的,“免得说我这个主人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

禾音不太好拒绝,也有些为难,“这……太晚回家会受罚的……”

“不会的,”凉也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晚了一炷香也是晚,晚了一天也是晚,这不都一样嘛,反正在别人眼里你是失踪了,人家又不知你去干什幺了。”

末了,还邪邪一笑怂恿她,“你说是不是?”

好像是这幺个理,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禾音不置可否地看了看他,他的眼睛就像深水井一样,一种清冽至极的感觉从她心底缓缓流过,天气仿佛也没那幺热了。

禾音有些吃瘪,点点头,同意了。

喜欢本书,请将本站网址收藏

相关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