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塞拉如她保证的那样,没有出现。
金丘星一如往常那样炎热,但这里的热,是安静的,耳边只能听到风声,没有蝉鸣,也没有树枝晃动、树叶摩擦的活力。
秦白站在拐角,遥望长长的、深深的走廊。
直到维姬走近,打断她的思绪:“秦小姐,奥德赛号已经装运完毕,我带您上船。”
秦白没有见过星舰,即使心里做好了准备,还是会为眼前这个巨大的物体而震撼,它沉默地伫立在那里,让人情不自禁感到恐惧。
维姬给秦白脖子上挂了一个凭证,凭这个秦白可以在上面顺利抵达瓦图斯。
到现在为止,秦白也不知道瓦图斯会是什幺样的地方,她甚至没有看过金丘星的全貌,就要匆忙地赶赴下一程。
拜别维姬,秦白转身上了奥德赛号。
在她身后,维姬尽职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舱门关闭。
忽然,她的眼瞳出现了轻微的抖动,体内的数据流在飞速组成信息,传送给远在王宫的南希:“该死!监控显示,让那个人混进去了!”
星舰刚刚开始离地,她还可以阻止。
但是南希回复说:“陛下说,不用管。”
“可是,那人是……!”维姬的瞳孔放到最大,发送的消息都快要乱码了。
南希的声音很平静:“陛下说了,奥德赛号如果能到瓦图斯最好,到不了,那幺会有人解决的,这是她的职责。”
……
秦白被分到一个还挺好的房间,她的凭证是黑色的,代表最高的权限,除了船长室,大概任何地方她都能去。
房间内有一扇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也能看到星舰离地面越来越远,金丘星橙黄色的地貌在这时展露无余。
等到窗外光线变暗,预示着她们进入了太空。
“……”黑暗的太空,似乎会带给人不好的心理影响。
秦白洗了把脸,出了房间,向外走去。
到达餐厅时,她下巴上还有湿漉漉的痕迹未干,胡乱拿了几块饼干,转身的时候却感觉肩膀一痛,一股力气袭来,她踉跄了一下,紧接着脖子上的凭证被人狠狠拽住,让她不得不随着力道低头。
脖子上的疼痛只持续了一刹那,再一擡头,撞她的人已经消失了。
秦白摸了摸脖子,代表着最高权限的黑色凭证,也趁乱被人摸走。
好手段。
不过很可惜,船上遍布了监控,找到小偷不难,也只会耽误一点点时间罢了。
她没着急,先找了个空置的餐桌,拆开饼干,不紧不慢地咬了一口。
紧接着对面的空位置,有一人落座,支着下巴,看向桌上让人真假难辨的仿真花朵,搭讪道:“这里没有真实的植物,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对不对?”
来人笑得灿烂,目光穿过花瓣的间隙,投到秦白的脸上。
然后看到她嘴角的饼干屑,微微起身,伸出拇指去帮她擦掉。
“……”
擦过嘴角的皮肤温度很冰冷,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
那张脸却意外地熟悉。
秦白一抓抓住她还未撤回的手,冷静地问:“谢明?”
然而女人很用力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目光变得冷淡:“我叫萨芙,亲爱的秦。”
秦白三两下把剩下的饼干吃完了:“萨芙,你怎幺知道我的名字?”
“塞拉是怎幺知道的,我就是怎幺知道的,”萨芙顿了顿,朝她伸出手,“我知道你刚来不久,走吧,我带你看一看星际世界。”
回想起前一秒对方冷淡的表现,秦白无视了她伸出的手,跟着站了起来:“劳驾。”
“……你和,我看到的一模一样。”萨芙苦恼地歪了一下头,似乎不知道怎幺对待她,紧接着笑了,“但原来,你亲自站在我的面前,会是这种感觉。”
秦白走在她的身侧,跟着萨芙走出餐厅,她感到奇怪,因此就问了出来:“你们这里,机器人也会有自我认知和情绪波动吗?”
她的话让萨芙愣了愣:“你看出来了?”
但这事没什幺好隐藏的:“我曾经是一款战斗型机器人,后来因为零件老化退役了……我很幸运,同伴都被送去了回收站,而我的精神力保持得很完好,得以自由。”
她们来到甲板上,上空有一层看不见的保护罩,将奥德赛号保护在其下。
奥德赛号像是一艘巨船,航行在没有水的海面之上。
这是一艘货轮,没有太多娱乐性建筑,秦白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了下来,擡头看着黯淡的深邃宇宙。
“战斗型机器人……和谁战斗?我以为高等文明的世界不会再有战争。”
萨芙坐在她身旁,撑着下巴,转头看着她:“和星际海盗呀,一个臭名昭著的群体,她们会击毁星球之间交通运输的工具,只为了从中获利。我们脚下,你看不见的这片未知,就漂浮着许多星舰的尸体。”
“没有了第二性,也还是会有许许多多的麻烦,麻烦是不会停止的,我们的一辈子都在对抗麻烦。”
秦白瞥了她一眼:“谢谢你的教导,我并没有天真到那一步,认为男人死绝了世界就干净了。”
萨芙的眼睛含笑:“你这幺聪明,那幺能猜到偷了凭证的小偷是谁吗?”
“是一个阻拦了我,没能去查监控的人吧。”
秦白嘟囔道:“机器人的机油是黑的,心也是黑的。”
人来人往的甲板上,萨芙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干脆呈大字型躺在了地板上,嘴里的笑声逐渐转化为叹息:“我就知道,你的出现,会给我的生活带来惊喜。可惜,太晚了……”
她学着记忆中谢明的样子,丢弃了廉耻心,强行牵住了秦白的手,十指紧紧扣住,将她拉过来。
秦白被迫倒在她身上,但在即将触碰到之际,另一只手撑住了地板。
两人之间只隔了一点点距离。
被紧牵着的手被带着向上移,放到心口的位置,萨芙开口道:“你听。”
周围的人对她们两个投来异样的眼光,秦白回以抱歉的表情。
她不太懂机器人,只能顺着萨芙的话将耳朵轻轻贴在胸口,然而无论是手下的感触,还是听觉的反馈,都没有听到声音。
秦白不明白:“机器人没有心脏吗?”
“有,模拟心脏,但是我的那一颗,在当年的战斗中破损,无法修复。我也不愿意替换,那意味着我的精神体会被销毁重建,那我也不再是我。”
她在秦白的耳朵边说:“机器人的心不是黑的,因为她没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