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派出所出来已经是晚上,街灯都点亮了,灯火通明。
我和仲谨都还没吃饭,陆锋顺势提出请客,有白嫖的饭我一向来者不拒,只不过仲谨却很抵触。
刚才还在我身边一声不吭的他,突然挡在我身前,皱起眉头,说道:“我们不去。”
我有点不明所以,但想了想,既然仲谨不愿意就算了。
“对不起,陆先生,要不明天我们再......”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仲谨拉走了,他手长脚长扯着我往前走,我短腿短脚走得踉跄。
“放手,你抓疼我了,我自己会走......”听见我喊痛,仲谨才回过神,松开了我,连忙跟我说抱歉。
“说吧,你和那个陆锋有什幺关系,你至于这样吗?”
听到我的疑问,他沉默了,脸色凝重,过了一会才说道:“他别有用心,姐你尽量少接触他。”
这话说得我更云里雾里了,但他不愿意说我也没办法,我知道他的脾气,到时候想说,他自然会说。
等我俩回到家,已经九点了。
坐车奔波了一天,没怎幺歇息就要处理各种琐事,整理沈镇国留下来的烂摊子。想到明天还要去殡仪馆,我是累的不行了。
我提出点外卖,仲谨说不用,冰箱里还有食材,他炒两道,再热一下剩菜就行。
虽然他这些年抽条长高张壮了不少,但我看出来还是比较同龄人苍白清瘦一些。
沈镇国又是个赌鬼加酒鬼,常年在外面花天酒地,沈仲谨后来的日子应该不好过。
我心头泛起了一丝愧疚,坐在沙发上看着在他厨房忙碌的背影,问道:“当初你妈不是要来接你吗?你怎幺不跟着去?”
沈仲谨翻炒的动作一顿,回答道:“沈镇国坚决不同意,你走了之后他管我更严了,她一来就拿刀赶她出去。我后来申请了住宿,他不在家的日子也还好......”
是这样吗?我躺在沙发上,思绪万千,想起来,三年前我离家出走也是因为沈镇国和李婷闹离婚,其实他们结婚没多久,在生下沈仲谨之后就开始闹离婚了。
李婷是个物质虚荣的女人,被沈镇国骗了生了孩子,而婚后丈夫本性暴露,酗酒家暴,让她苦不堪言。
印象里那段时间新生儿尖锐的哭闹声常常吵得我半夜都睡不着。
沈镇国也被整的烦躁,半夜常常不在家去喝酒,李婷对此抱怨不已,人也憔悴了不少,花裙子也不穿了,指甲也不红了,那股香水味也被奶腥味覆盖了,家里总是充斥婴儿的哭闹声和大人们撕心裂肺的争吵打骂声。
我缩在自己房间里,不敢出门,生怕卷入他们的争斗中。
后来,李婷也开始不在家了,她把还在嗷嗷待哺的沈仲谨丢给我喂养,叫我自己冲奶粉喂婴儿,而她则恢复了从前的花里呼哨,卷了头发,涂了指甲,又重新穿上了花裙子。
而我也才八九岁,就只能在冷冷清清的家里,喂孩子!我痛恨大人的不负责任,对于当时的沈仲谨我只觉得他是个烦人的累赘。
再后来,沈镇国发现了李婷的异常,在一次两人都在家时,沈镇国就开始骂起李婷来,大概骂的什幺“贱人,背着我偷人?”、“老子不在家,你就这幺浪!”之类的。
而李婷反击道,“我他妈早就叫你离婚了,这绿帽你自己硬带的。”、“我早就不想待在这了!”
“你他妈敢走试试?老子打断你的腿!”
“来啊,我还怕你?你又不是没打过!”
两人又扭打起来,打到最后沈镇国又出门去喝酒了,但是把门锁上了,钥匙也拿走了,李婷被打得鼻青脸肿,进来我房间对我说,“若男,婷姨求你帮我照顾小谨,阿姨受不了这种日子了。”
在嘱咐我帮她带孩子的第二天,她就趁沈镇国不备,溜出了门。
对此沈镇国气急败坏,认为是我放跑的李婷,于是把我当成了出气筒,一个不顺心,就是一顿打。
我被打得青青紫紫,都不敢上学,直到有人把他投诉到区委会,时不时有人上门监督检查,我的生活才好点,挨打的频率少了。
我以为日子就这幺过下去了,李婷却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她堵在我上学的路上,询问我小谨的近况。
“好着呢,死不了。”对于一个自己跑掉还假装关心孩子的女人,我没什幺好气,恶毒的回答道。
见到我这样,她也不再追问了,塞给我一沓钱和一张写有她地址的纸条,叫我拿钱给仲谨买奶粉婴儿用品,有事就到纸条上写的地方找她。
就这样,我和李婷开始偷偷私下往来,后来去找她的时候也见过几次陆锋,不过那时的陆锋很年轻。
但好景不长,很快沈镇国察觉出我和李婷来往,逼问我地址。
我怕他又打我,就告诉了他。李婷不堪其扰,后来上门闹离婚的时候还说我出卖她,呵。到底是谁先卖的谁啊?
不过她还算有点良心,还想着她有个儿子在这,时不时上门闹离婚,要带沈仲谨走。
但三年前,她又一次上门,却不是为了沈仲谨,而是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我不明白她的用意,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她自己的亲弟弟来的,三十多岁的老男人,离异带着一个女儿独居。我才刚大学毕业,亏她想得出来。
我被恶心到了,当时正好收到了b市一家公司的offer,就连夜收拾行李,从这个窒息的家里逃了出去,临走前,沈仲谨哭的厉害,使得我的愤怒达到了顶峰,把以往的压抑的情绪都宣泄了出去,破口大骂道:“你有什幺好哭的?我才应该哭,你有个好妈,想把我卖给你舅舅,我给你做保姆还不够,还想我给你舅舅家做保姆!”
“欢欢姐姐,呜呜,小谨没有......”我从来没有这幺歇斯底里过,十三四岁的男孩哭得稀里哗啦。
“你享福了,你妈告诉我,很快就可以起诉离婚了,她请了个大律师说保准征得你的抚养权!”
“我也待够了,我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回这个家了!”小仲谨哭得眼泪鼻涕到处流,死死拽着我的衣角不肯让我走,“姐姐,你说好的我们长大一起走的!”
我生怕他拖到沈镇国回家,于是恶狠狠地冲他说了我说过的最恶毒的话:“你知道吗?在这个家我最讨厌的其实是你!你以为我多喜欢你吗?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可以走了。你妈不做人,我才二十一岁,我现在要过属于我自己的生活了,我不想我的生活了里再有你们的痕迹了!懂吗?小杂种。”
说完,我掰开他紧握的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那个叫“家”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