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运

此次转运的重残伤员共六百二十多人,边城条件有限,交通工具为军用卡车,共配备十名医护人员,平均每人负责四辆车的伤员。

除此之外,基地派遣五十名战士一路护送,孟鸢在出发前一天晚上才得知领队的人是席酩。

考虑到伤员都是重伤,十天的休养不足以康复,每行车一个小时,原地休整二十分钟,随车医护及时处理伤员的不适情况,去程预计耗费五天时间。

行车到下午时,队伍开始进入山区。

孟鸢从小在主城中心区长大,只在旅游时见过自然山水,她一路坐在车厢尾部往外张望。

到达下一个休整地点时,孟鸢照例查看她负责的四车伤员,检查有无伤口崩裂等情况。

远远的有人在喊孟鸢的名字,不少伤员认识她,接龙一般一路喊过来,队伍后方有个士兵顺着指引找到她,让她跟着去尾部一趟。

孟鸢本以为是有突发情况需要医务人员处理,一路紧绷的心在看到高瑜的时候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恼火让她白白担心一场。

带她过来的士兵解释,“有辆车从基地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盘问过后,这人说他找孟鸢。”

孟鸢紧紧蹙眉,她没想到高瑜竟然能死缠烂打到这个地步。

“你来干什幺?”

高瑜心里也恼火,如果不是因为孟鸢的身份,他绝对不会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看不到她半分好脸色。

但他要是不来,婚事注定要泡汤,他必须搏一搏。

“孟鸢小姐,我看到你跟了这趟队伍,不放心才跟过来。”

他跟过来有什幺用?真发生什幺事,他估计跑得比谁都快。

孟鸢好言相劝,“你沿路回去吧,我们这一路有很多人保护,很安全,帮我向爷爷问好。”

高瑜不依,“那不行,我得陪着你才放心。”

孟鸢忍不住嫌弃地撇嘴,懒得和他掰扯。

她径直对一旁的士兵说,“他如果硬要跟着,你们该怎幺处置就怎幺处置。”

高瑜见孟鸢要走,急忙想追上去,又被士兵拦下来,气得高声叫嚣,“这路是只能你们边城军爷走?我们主城普通百姓走不得?你们长官呢?我要见你们长官!”

眼见着孟鸢走开,他急忙高声叫唤,“孟鸢!孟鸢!”

所有人都被他的声音吸引,朝着队尾看过来,视线落在孟鸢身上打量。

即使对方是武力值胜过他的Alpha战士,但只要是边城户籍,高瑜就不放在眼里。

他揪着那位拦住他的士兵不放,“你推我?你们边城的军人可以随意推搡平民?!你叫什幺名字?编号多少?我要找你们长官投诉!”

孟鸢脚下顿住,长长呼出一口气,转身朝高瑜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双手一撑将他推得一个趔趄。

“你有完没完?赶紧滚回主城!”

高瑜脸上一阵阴晴变换,最后还是陪着笑脸,好声好气地商量,“孟鸢小姐,你想去哪里,我送你去。你坐我的车吧,咱们一路跟着他们。那车坐得多难受,一车那幺多人。”

说着便上手拉住孟鸢想往自己车上带。

孟鸢下意识挣扎,却一时挣脱不了。

突然横空伸出一只大手,箍住高瑜的手臂用力收紧,他瞬间痛呼出声,手上疼得松了力气,孟鸢趁机拽回自己的手腕。

席酩跨出一步挡在孟鸢身前,正面对上高瑜,“我是队里的长官,你有事找我?”

高瑜捧着那截小臂斯斯吸气,捏了捏确定骨头没有受伤,愤恨地擡眼瞪向面前的人。

“难怪你们边城的军人没规矩,原来是上行下效,你们竟然对平民动手!”

他认出来席酩是那天基地帐篷里在场的另一个Alpha,他当时虽然没有对他动手,可全程默许那女Alpha的行为,他们就是一个德行。

席酩不为所动,半点没有被他的话威胁或激怒,冷眼看他,“这条路你可以走,但我们的人你不能强行带走。”

高瑜“哈”地一声气笑,咬着牙吐字,“行,人我不带走。那你告诉我你的名字和编号,我要去边城中心投诉你!”

他故意举一举那只手臂。

“席酩,6082。”

高瑜嘲讽的话刚到嘴边,脸上突然一僵,眼睛倏地瞪圆。

“你就是席酩?!”他越过席酩的肩膀去看孟鸢,“孟鸢小姐的前夫?”

孟鸢站在席酩身后,清晰看到席酩在听见高瑜的话后,背部的肌肉隔着布料显出紧缩的痕迹。

话赶话的交流中断,沉默在两个呼吸间铺开。

孟鸢心里一紧,脚上迈出一步,手指搭上席酩的掌心,从他背后探出半个身体,冲着高瑜嫌恶地皱脸,“你在胡说什幺?”

“我...”

不等高瑜回话,她抢着话头故意压低音量,“你声音这幺大,不怕附近有埋伏的反叛军?到时候正好成为他们的靶子!”

高瑜作为从小在主城长大的人,想必与她一样没经历过战争,这次肯定吓得不轻,难为他为了进到孟家,连命都豁的出去。

他听完孟鸢的话,果然下意识往两边山上探看。

孟鸢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回去车上待着最安全。”

她一边对高瑜说话,一边指头轻轻勾了勾席酩的掌心,捏着他的手指往回拉,席酩会意地跟着她转身。

高瑜在后面不甘心地压着声音喊了两句,见于事无补,赶紧回车上待着。

待心里平复下来,他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不对劲。

孟鸢小姐刚刚好像否认席酩是她的前夫,她不是对孟老爷说她已经离婚了吗?难道她在阳奉阴违?

怪不得孟老爷怒不可遏地让他来二十一区把人带回去。

孟鸢牵着席酩的手走了一段距离,在有人看过来之前及时松开。

她悄悄觑一眼席酩的表情,见他神色平常,轻轻松一口气,指一指队伍前面,“那我先回去了。”

席酩看着她走远,手指轻轻蜷了蜷。

队伍在天黑前停在一处平坦的草地,随行的Alpha战士纷纷开始搭建帐篷,再将伤员转移到帐篷里安置。

医护人员都是Beta或者Omega,她们在各自负责的伤员附近有专属的单人帐篷,以便发生紧急情况时能及时处理。

孟鸢在给几位有发炎迹象的伤员注射过药剂,重新处理伤口后,得到暂时的私人休息时间。

不远处有条河流,她决定去接一些水,烧开后简单洗漱。

太阳已经落山,但天光没有全暗,远远可见驻扎范围边缘来回巡视的战士。

孟鸢先洗净手,俯下身捧水打湿在脸上。

不经意间一扫眼,隐隐约约有一株水底植物抓住她的视线。

水波流动,加上天色渐暗,看得不甚清晰。

孟鸢心跳加快,她几乎已经能确定自己没看错,只差近距离做最后一步确认。

河水有些深,孟鸢卷起衣袖伸手去采,整只手臂都探进水里,一直没到肩膀处。

她终于摸到那株植物的底部,小心地扒开松软的泥沙,连着根茎整株带起。

“哗”地一声,孟鸢直起身,大半身的衣服几乎湿透。

她顾不及,举起挖出的植物对着微弱的天光细看。

席酩担心惊吓到她,一直等着她从水里起来才走近。

“在看什幺?”

孟鸢脸上激动,不答反问,“有手电筒吗?”

席酩给她照亮,她从枝叶到根茎上上下下确认几遍,眼里兴奋得发亮,突然扑过去紧紧搂住席酩的脖子,高兴得语无伦次,“太好了!”

席酩瞬间僵住,他并不认识她手里的植物,不知道那是多幺宝贵的东西,但他能感受到孟鸢的喜悦。

怀里的人身上的水将他的衣服也沾湿,他并不在意。

她温暖又柔软,紧紧贴着自己,他的手忍不住回抱收紧。

孟鸢沸腾的热血好一会儿才平息,心跳依然很快,她从席酩怀里起身,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

“这种水生植物叫凌益草,是孟氏制药的研发专家近新近发现的高价值药草,它的提取物经过加工可以制成多种复合药,有麻醉、消炎、解毒等多种功效,副作用极小。这种植物喜好湿热,主城大多时候气候干冷,我们只能通过专业种植的方式供给原材料,成本高且品质普通。这里竟然野生了这幺大一株!”

主城的人大多看不起边城,不会和边城建立商业关系,加上边城数十年来战争不断,没有稳定的投资环境,双方几乎没有商业交流。

以至于边城信息落后,尚未发现这种植物的药用、商用价值;而主城也并不知道边城有优越的原料供给条件。

孟鸢萌生出一个想法,在落实之前,她决定先放在心里。

席酩一直安静地听她说话,被她的喜悦感染,脸上带着笑意。

孟鸢乍一对上席酩专注的眼睛,一堆急待倾诉的话卡在嘴边,她感觉心跳又快起来,太过兴奋以至于缺氧迟钝的大脑慢了半拍,话没把关就说出口。

“我能亲你吗?”

她话题转得太过突然,孟鸢看见席酩脸上凝固的表情,才反应过来自己浑浑噩噩间说了什幺。

她有些心虚,但并不后悔,那是她潜意识里的想法。

一时沉默,席酩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孟鸢倾过身慢慢凑近,堪堪停在两唇相贴之前,呼吸相闻。

四下寂静,只听得见泠泠水声和彼此的心跳。

她给了席酩最后一次拒绝的机会,但他没有行使。

孟鸢彻底复上去。

温软的唇瓣相贴,孟鸢轻轻抿着,舌尖细细舔舐濡湿,探进唇缝去抵他的牙关。

席酩顺从地任她卷着舌尖吮吸纠缠。

睫毛急促地轻颤,他垂着眼看一脸专注沉迷的孟鸢。

这是她第一次在不受信息素的影响下,认真地和他接吻。

孟鸢不经意间擡眼,正对上席酩的眼睛,黑亮又湿润,似一轮漩涡要将她卷溺进去。

她放开吸吻得泛红的嘴唇,圈住他的脖子,仰头去吻他的眼睛。

额头相抵,席酩温热的呼吸扫在孟鸢脖颈间,她轻笑出声,“对不起,我把你也沾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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