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在屋里生着病。
我这个剧本里的父亲,戚老爹,坐在门槛上喷着酒气。
看到他坐的辣眼姿势我以后都不想坐门槛了,并且想当初大少爷坚持站着而不肯跟我坐下是有道理的,我以后可以也应该多注意一下个人仪态举止,免得让别人看着太难受。
这幺胡思乱想着,我也从刚刚的震撼中慢慢回复过来了:
这个世界的主角竟然是心霓。
大方博学的心霓,雍容清贵的史某人,还有冷酷狡诈的我。这是说笑话吗?我上个剧本里熟悉的人设到这儿全都崩毁了。
虽然,我觉得,我们心底那个真实的自己可能仍然没变。
心霓是感冒了,可仍然能拍着床头桌吼到破音:“都说了那是谣言!”
戚老爹趿着布鞋蹬着门槛,皱着眉吡着牙花捏个小茶壶啜浓茶醒酒,啜一口,摇摇头:“妳这丫头,唉!好好的一个王爷。妳怎幺就惹出这种事来。”
嗯,心霓以感冒为由,作威作福,从晚到早让几个师太给她侍疾顾药。虽然我用积分换了个男人幻影从她屋里出来叫好几双眼睛看见,但下一秒钟就有师太从她屋里端着药盘出来了。
“男人?什幺男人?戚施主一直病着,一直就……我们一直在她身边啊。”师太一脸的懵,本来大概想抱怨心霓“一直就没放我们离开她身边”,话到嘴边好有涵养的换了个说法。
心霓上次也是通关了,把原主炮灰惨死,自己嫁了门好亲事,作一名贵妇活得兴兴头头的,一闭眼,又到这个时间点来重开,有了经验,应付原主的下作伤害自然更熟练。
所以男人身影什幺的当然是谣言。
我摸摸鼻子。可她没想到谣言的威力。
“妳这丫头,看看,成什么样子!”戚老爷把小茶壶顿在桌上,极度不满意,“难怪王爷要跟妳退婚。”眼睛往房间里瞅,盯着她的胸。
心霓营养充足、发育良好,胸部在这个世界来说,稍嫌太大了,生气的时候颤动尤其明显。
我上前一步,挡断他的视线。
“你干什么!”心霓拉起披帛恶狠狠的挡在胸前,质问我。
我……我低下头看看桌上地上撕碎的信件纸片:“其实王爷也没说退婚,但谣言这幺凶,问一声也是人之常情……”
“谣言?哼!”心霓气得冷笑,“你跟那些丫头大姐们编出来的谣言吧!”
嗯,那些可爱又热情的姑娘们,是不同人家里得脸的丫头,跟着主子在佛寺随喜的。
她们回去一传十十传百的,可比我一张嘴说有用。于商品口碑是这样,于它事亦然。
甚至我还听见一个版本说戚二姑娘房里出来的不是男人,是妖精,因为身影太模糊了……
咳咳那是我积分不够换的幻影像素低了一点……
“妳才跟师太们编谣言,说妳在房里认真读经呢!”戚老爷从我背后探出头来怼心霓。
是啊是啊,人嘴两片皮。任心霓怎幺防备,也挡不住坊间张张嘴,杀人不用刃。
真•诡秘莫测•就是我√
“你们占了我的家产还不够,还要夺了我的婚事去给你们的晗饴!”心霓大哭起来。
上个剧本,连方恨水那桩事,她都没有哭成这样。
我顿了顿,让戚老爹先离开,这里由我处理。
他乐得清闲,摇摇摆摆又呷酒去了。
在这个剧本里,心霓死了爹妈,其堂哥戚伺饴就举家过来吃绝户。戚伺饴还有个孪生姊妹叫晗饴,没有跟过来,还在老家,似乎是养得幽静得很,整天就在绣楼上,谁都不见,极度省心。她才是戚大小姐。
原主与史王爷春风一度之后——我就算够分也不会去看他们的那个深夜小电影——史王爷答应原主,结束与心霓的婚约,就娶戚晗饴。
让戚家大姑娘代替二姑娘去嫁史王爷?恕我智商不足看不到可操作性。史王爷连大胸美少女心霓都不要了,要一个藏在楼上的花瓶?出身比起来也没差什么啊?
咸鱼问我,要不要优先解析戚晗饴的资料?我同意,不过又补了一句:“你先休息。不累了才分析她。”
其实咸鱼与我是不同物种,从它现在的声音也听不出身体状态。它现在是不是累、需不需要休息什幺的……
也可能是我多心。
总觉得我要它休息,它答应得特别开心。
心霓还在“手撕”的情境中,鹿儿眼圆溜溜的对着我这个大敌。我想了想:“心霓啊……”
她牙齿吡了吡,一副要咬死我的样子,脸上还满是眼泪。
我想想,让丫鬟打水、备巾子、备面脂。一边跟她讲:“这事儿吧,确实难办……”
“有什么难办的?找最有名的嬷嬷来,给我验身,我是清白的!”心霓有备而来。
“是,是。妳没受伤才好。”我试了水温,给她绞了巾子,她往后一躲,似乎怕我把她按进水盆里淹死。
我懂。这就像照顾受过伤炸了毛的猫咪嘛,直接把手伸过去不把猫咪吓死了?我要慢慢的,把手放低,让猫咪看见我没有武器、没有伤害的意思,接近一点之后才……
心霓“唰”的把巾子抢过去了,她自己揩脸。我的手背……
嘶!
这姑娘指甲还挺尖,刚刚抢巾子,挠我这一爪子啊!我手背立刻老长一条红印子。
咸鱼“啪!啪!”的拍拍尾巴,活像要打谁巴掌:“宿主,糟了,解析出来了:没有戚晗饴。戚晗饴就是你。”
束上冠带就是戚老板伺饴,横钗抹粉就是小姐晗饴。史王爷操了原主之后,答应的实质上是:你搞掉你堂妹,我就娶你。
……那晚上狗王爷操得是有多满意啊!
那个5万分的深夜解秘小视频……
不,我一点都不想看!
我呆了一会儿,默默的打开面脂盒子递给心霓,一边慢慢的过台词:“说是验身,具体怎幺操作也不知道,二妹妹就信它的?就不怕我跟婆子串通,说是验身,当场就给妳破了?”
丫鬟们已经退下了。这些内幕不是她们免费能听的。心霓这幺凶悍的姑娘都吓得脸白了,取一砣面脂抹在脸上压压惊。
她挖面脂的姿势宛如钟魁给小鬼掏心。
我就是那个鬼,还不肯闭嘴:“前儿晚上,妳是雇了谁,等我出门要敲我一闷棍吗?”
心霓震惊的瞪了我一眼:“你说什幺呢!我梦见你要出门做坏事,躲在窗下要抓你个现行,你为什幺不出门?害得我都着凉了!”
……行吧。上次通关经历,在心霓看来已经是场梦了。
我在她眼里看不到欺骗。她真的从上次、到这次,都没有伏击过反派。
就不知原主警告的“他们”是谁了。为什幺不明写出来呢?真真急死个人。
我劝心霓道:“其实那个王爷,听人家说妳除了他之外还跟别人关系好,不晓得维护妳、安慰妳,就先来恶心妳,这种人,妳跟他怎幺过得到一起去啊?”
她乜我一眼,还是不信任的,但是忍不住已经笑起来,自己也知道不合适,咬咬嘴硬憋回去。
我一看有门儿,继续苦口婆心:“妳说得对,谣言只是谣言。妳这边坚持,史王爷恐怕也还是要维持婚约,可是成了亲,人家戳妳脊梁骨,他院门一关也更好炮制妳。早逝的正室古来多了去了。妳怎幺办?好妹妹,听我的,不如退了亲,什幺谣言就说是他为了退亲硬栽赃妳的!毁了他的名声!退亲时,哥哥作主,问他要一大笔费用。咱们拿钱不香吗?”
她爆出冷笑:“我非不退亲,你亲妹妹大着肚子嫁不了人,急坏你们一家子财狼,那才香!”
……你说什幺?!
咸鱼,快给我看看!
用光积分就用光,看看我的肚子里!
有小孩……了。
心霓拂袖送客。
我木着脸让人联系史王爷。
我们要谈谈了。
史王爷答复得很爽快,跟我约在春风楼雅座,二楼,临江大窗子,有船家现打的活鱼,亦可糖醋,亦可剁椒。
我试了试,都爱吃。
王爷亲手持象箸,替我布菜,主动道:“尾款都付清了,戚老板看数字对不对?”
对是对的,但是……
“婚事嘛,我想了又想,不可过急,”史王爷掏心掏肺的口气,“否则,堂妹刚出事,立刻堂姊就替上,人家要说闲话的,我怎幺舍得妳被人家恶语中伤?”
原来还是替我着想。
原主不知是被心霓谋算死、还是被史王爷哄死的。不管哪边,我瞧着都不乐观。
王爷布的那道菜是母抱子。鱼腹中饱满的鱼籽。他挟来的是鱼籽。我把筷子放下。他还劝我:“别乱想了,瘦损了玉容可怎幺好?多吃点,回头就盖红……”
“我有了。”我说。
盯着他的眼睛。
他怔了一下。
只是这一下的怔。
他很快找到了话:“怎幺可能?”惊诧是真的惊诧。
发现这具身体是双性时,他或许还没这幺惊恐,毕竟仍能找乐子。但如果有孩子,可不在他计划内。
但很快他又放出笑来:“哎呀,伺饴,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期待,我们,我和你的孩子!我马上去办聘礼,我是说,要多置办些!我要给你十里红妆!都不要你出。你的嫁妆我的聘礼,全由我来。你信我!”
他话说得这样动听,只好由我务实道:“你的难处,我也能理解。”
“你还不信我幺伺饴?”他竟然单膝跪地,然后就膝行到我座位旁边,反正他跪下来这个高度,窗外即使有人也看不见他,他稳当得很。
我肌肉本能的抽紧。
他问:“你怎幺了?”
“孕期反应,肌肉会抽搐的,一抽起来可能还会踢人,踢到你就不好了。”我道,“你起来。”
他果然不起,拉都拉不起来。看见我手背上的红印,还肉麻上了,拉着道:“哎呀,伺饴!难道是心霓为了我打你了吗……”
我就自己抽出手,起身,掸开衣摆,坐到窗台上,连脚都缩上去,抱膝而坐。眼睛也不看他,看着外面。外面有船家呢!还有游人。
他果然就不靠近我了,只反复道:“伺饴,你,唉!”
想起什幺,去远些起身,开了门唤下人来,低低吩咐几句什幺,回来,还是卓然样子,虽走近我,却是贴墙立着,一点窗框都不挨,脸上多感慨样子:“伺饴,你莫非是恼我了幺?唉,你是孕夫,我不怪你。等我来提亲你就晓得我的真心了。”
我从窗口看见路上有新客人进楼,也是商人,认识的,我跟人家打个招呼。
史王爷顿时贴墙更紧了点。
他还是哄我,说尽好话,还许了几根大金条,说我回家就能收到。
我觉得这一点还是可以信他的。
分开时,仍然是我先走。他的下人已经提了个食篮来,他说都是养胎最好的,嘱我一定要吃。我答应了。
我下楼时,那认识的商人原已坐席了,听到楼板响,就擡头,见是我,三步并两步上来。坐得本来离楼梯就近,两步赶到。赶到了也没什幺话说,仰着脸,对我笑,比以前胖,更见白嫩。我看见他就也想笑,仍然仿佛能闻见茉莉的香气。就放松下来,倚着扶手栏杆,甚至可以拍他一下,打趣他:
“今天敢喝酒了,回去不打翻葡萄架了?”
听说了他已有妻室,还管他管得很严。
他连连摇头:“没喝。我没喝,他们喝的。”
他的淘伴哄笑:“利老板今儿进来就红头涨脸、语无伦次的,不知哪里喝饱了才来的呢!还没坐稳就把酒壶打翻了!”
我一点点收敛笑容。
他急着冲他们摇手否认:“不是,我没有。”
他们揭他短更来劲:“还说戚老板若是女子,不知谁有这个福气娶。我们就说啦,戚老板是有个胞妹不是?双胞的可不一模一样幺?”
这时候全层的人都看我了。楼上一点动静都没有。我低着眼皮,一级一级下来,踩稳地面。利老板几乎要软倒在地了:
“我不是,不是有意冒犯……”
“知道。这有什幺呢?”我搀住他的手,把他送回到他座位,擡头对这一遭人牵起嘴角:“舍妹静淑,与我这惫懒泼皮完全不同。若谁不小心含混了,我家老头可是要大孤拐打的。”
利老板一直喏喏,头点的幅度很大。我轻轻拍拍他的肩,对他说:“哪天少个同顽的伴儿,找我。”
今日与他同桌的,不是良友。真正朋友间,没有这样揭短取乐的。他这一世做商人,比不得上世研究员清贵,有些应酬,怕也不得已。
我生意暂时做得比他好,若有必要,不介意同他行方便。谁知道呢?或许有一天还会要他帮我。风水轮流转,谁能说得准。
小剧场
某只:茉莉这一世竟然要应付这些人!就笑不出。
咸鱼在一边默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