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滟退无可退,只能答应了下来,在说出这句话以后的三秒后她开始陷入深深的后悔,说自己要晚一点到场只是一个在最后一秒以工作还没完成而爽约的免死金牌。
但对面可是著名的“反加班”人士易礼生,这个免死金牌能不能用,还真是个未知数。
她在心里挣扎一番,最后叹了口气,认命般在对话框里输入“今晚要晚点回来,要加班”,发送给对象。
二十五岁以前,秦滟还是挺喜欢参加party的,谁会拒绝免费的酒精和艳遇,反正她不会。
那时她还在读大学,秦滟出生于一个三四线小城的工薪阶层,刚来羊城这个大城市,看什幺都是高大上的,她记得自己第一次被邀请去party甚至花了三百块钱买了件盗版名牌紧身裙。
秦滟和对象还是在一个朋友的朋友的接风宴上认识的,散伙时一问才发现顺路,自然而然地就坐上了同一辆的士,然后又自然而然地脱光了衣服滚上同一张床。
秦滟现在二十八岁,除了还要朝九晚六地上班,其余时间已经进入了半退休状态。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刷短视频,偶尔嘴馋了就点夜宵,管他妈的什幺高脂糖油混合物,晚上十二点准时躺在床上继续刷短视频,一点左右被对象催促着关灯睡觉,向来如此,从未改变。
同居这件事其实相当可怕,你可以亲身体会到爱情产生的多巴胺是怎幺样在柴米油盐中逐渐消散的,但你又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一时半会是脱不开身的,还能怎幺样呢,凑合着过吧。
“再来一杯?”
音乐声有点大,震得秦滟的心脏发疼,易礼生的双眼在黑暗中亮晶晶的,他们的距离被拉得很近,秦滟不知道是谁先靠近的谁。
她预料得没错,最终自己还是没逃过这场名为“Alice永远十八岁生日派对”的折磨。秦滟坐在一堆浓妆艳抹的00后中间,朴素的职场打扮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Alice的朋友很多,有染着一头粉头发的,有在舌头上打钉的,还有一对一进来就开始吵架的女同性恋情侣,秦滟不好意思直勾勾盯着她们,只能靠竖起耳朵偷听,总算是在这场折磨中找到一丝乐趣。
那两个女生吵到高潮时,秦滟清楚地听到了一句“我明天就带着猫走”,她在心里窃笑,要是猫能开口说话,不知道会在离婚法庭上选择哪一个妈妈。
易礼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坐过来的,他脸颊泛红,说话也有些黏糊,秦滟看出来他有点醉了。
“我应该能再喝一杯,但是我看你就别再喝了。”几杯酒下肚,秦滟胆子变得大了起来,她不知不觉地用一种很熟稔的口吻和易礼生讲话,似乎两人已经成了朋友。
“这算什幺,我酒量可是不差的。”易礼生摇了摇头,发丝上传来隐隐约约的香味。他又举起威士忌往两人杯子里倒,秦滟看着那酒摇摇晃晃下落的弧线,连忙伸手盖住易礼生的手背,示意让自己来。
酒倒好以后,易礼生拿起来就往喉咙里灌,不知道以为他喝的不是烈酒而是白开水。秦滟感觉不妙,但也没办法阻止,只能陪着对方也喝了一杯。
一个十字架形状的银耳钉在易礼生微红的耳垂中安然躺着,秦滟忍不住一直往那处看。
“嗯?你喜欢这个?”易礼生眼睛瞬时睁大了,让人想起受惊的兔子。“我摘下来给你看看?”
还没等秦滟开口阻止,那耳钉就已经变换位置躺在易礼生手上了,秦滟只能硬着头皮夸赞,“是挺好看的,应该很贵吧。”
易礼生轻轻点头,又把耳钉戴了回去。“还好,我女朋友送的。”
女朋友,秦滟因这个词触电了五秒,原来易礼生已经有女朋友。
这人在公司的形象是个吹着和煦春风的谜团,同事们的日常八卦里从来没有提到过他的任何桃色新闻,以至于在秦滟的心里易礼生一直是一个来去自如的黄金单身汉。
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在秦滟心里涌现,她对易礼生的对象有种逾矩的好奇,明知道自己的立场不该问,但却憋不住想打探的心思。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嗯……也没多久,一年多吧。”易礼生眯起眼睛回忆,秦滟看不穿他的表情是害羞还是不悦。“你呢?你和你对象在一起多久了?”
“和你们差不多吧。”
秦滟下意识地撒谎,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五年的时光居然就被这样轻而易举地掩盖在谎言底下。为什幺要撒谎,为什幺要撒这种谎,秦滟在卡座上坐立难安,想站起来狠狠地扇自己耳光。
她突然想到那块洗碗布,她还没有买,看来今晚是买不成了。
易礼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到这个卑鄙的谎言,他只是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幺,同事之间的交往理应如此,对私生活的了解点到即止即可。
“要不要出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