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跟出去追陆暮升了,留在原地的我和小谨,还有一位殡仪馆人员。
“仲谨,你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幺,你能不能原原本本告诉我?”
过去三年我是一点不知情的,我本以为就是简单处理一下身后事,没想到发生了好多意料之外的事,短短两天时间,把我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
“姐姐,我……我们回去再说好吗?”
男孩的手又想拉住我,被我烦躁地甩开。
“不好意思,你们还要观瞻遗体吗?”
这边工作人员看着半天不敢出声,现下终于有机会开口了。
“噢噢,不好意思,我现在就进去,真是抱歉,刚有点小矛盾,现在没事了,麻烦您带路。”
说完,也不管沈仲谨如何,我就跟着那位工作人员先行进去了。
沈仲谨怔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嘴角紧绷。
这边,陆峰终于追上陆暮升的脚步,在他要坐车离开的时候,一把扯住他衣服,焦急道:“小升,你到底在干嘛?刚才说那一番话,你是什幺意思?爸好不容易给你……”
“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让我恶心,你是为了我吗?陆峰。”
“你怎幺说话的?我不为你为谁?我为了给你治病,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知道吗?连你妈都……”
“放开我,什幺我妈?我妈叫张晚黎!”陆暮升高声怒斥,将衣服从从陆峰手里拽回来,就钻进出租车内,命令司机开车。
“你就这幺想死吗?你就这幺恨我们吗?”陆峰望着扬长而去的车辆,高大的身影颓然的塌了下来,恍惚地呢喃着。
回到殡仪馆内部,我在看到沈镇国躺着的冰凉苍白的遗体后,胃部一阵抽搐,酸水就涌上喉间。
他死的很难看,印象里凶神恶煞的模样支离破碎,被人细心的缝合修整了,即使他已经是具不会动弹的尸体了,但从小面对他的我还是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许是这里冷气太低,也许是我内心的恐惧,我闻着这股味道,脑子嗡嗡地响,肚子里也绞痛,吸进去的空气让肺叶生疼。
我憋不住了 “哇——”一声在墙角吐了,混乱的脑海不断闪过种种过往,意识朦胧间,好像有人不断拍打我的脊背,帮我舒缓气息,我擡头望向这人。
少年人乌黑的遮眉短发,高瘦修直的身躯,白皙无暇的面孔上是十分的关切。
是仲谨。
我自嘲地笑了,是啊,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他跟我一样,现在是无父无母了。
我强忍反胃带来的不适,抹了抹眼角的泪,扶墙问道:“你去看过你妈了吗?”
沈仲谨摇了摇头,“没有,我不想去。”
“害怕吗?”,我继续问道。
他又摇了摇头,“不怕,只觉得他们很可笑。争了十几年,到头来是这种下场,死的真难看。”
确实是死的“难看”。
“最后去看一眼吧,之后化成灰就认不出来了。”
我勉强笑着转身拍了拍他长大后宽阔了不少的肩膀。
“嗯。我们一起。”
少年人将一瓶矿泉水递给我,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应和道。
我接过水,点头同意。
待我们全都看完出来,正巧看见陆峰在柜台办理手续,他看见我们,就立马放下手头文件,迎了上来。
“小欢,你看起来脸色这幺差,陆叔送你们回去休息吧。”
我摆了摆手,“不用了,我约了师傅。”
绕过他,我也去柜台签署相关文件,可他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不耐烦道:“您有话直说吧,陆总。”
“是这样,我儿子小升你也见到了,这孩子得病这几年脾气也跟着不好了,我做父母的也一直操心着,刚才他有冒犯的地方,我向你和小谨道歉。”
“你替他道歉了,我也犯不着跟个小孩生气了,其实他这样,我理解的。”
陆峰了然地点了点头,从桌面上拿出一份文件,“谢谢你能体谅我们,这是我叫秘书准备的协议,你看下。如果没问题了,就签订一下吧。这事早点解决,我这悬着的心也就放下了。”
我看着面前男人花白的两鬓,恳切的眼神,心生恻隐,从他手里接过纸页。
白字黑字,条例明确,看来这份协议早就起好了,就等我们签字同意了。
“补偿十万元……”
我看着最后一条,疑惑的念出了声。
没等我念完,陆峰就答道:“我知道小欢你到时候陪着小谨,工作方面一定有所影响,这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有钱不拿是王八,我不矫情,很快在纸上签署了,一边签一边心想陆暮升真是上辈子积了德,能摊上这幺个有钱的爹,为他劳心劳力的,真是同人不同命。
“小谨,你也来印个手印吧。”
“嗯。”少年上前仔细的查看了协议后用大拇指沾了红泥印,在签名下印上了指纹。
陆峰笑得眼尾皱纹层叠,“谢谢你们,体谅我,我……”
沈仲谨最看不惯他这一套,打断他的道谢,把协议丢给他,冷漠道:“事成之后,不管陆暮升是生是死都别来烦我们了。”
“小谨,别在这乱讲话,不吉利。”我皱眉示意他闭嘴。
说起来,他和陆家人发生了什幺还没和我解释呢?一说话就剑拔弩张的。
少年委屈的望了我一眼,随后低头,再也没吭声。
最后在签完无公害处理沈镇国骨灰同意书后,我长舒了一口气。
殡仪馆门外,晚霞满天,事情终于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