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寻霜一个人去了蒋渡的公寓。
房间里的布局装饰依旧，她陷进卧室里那张柔软的大床，整个人瞬间被略带熟悉的味道包裹住。
蒋渡的气味就像他的人一样，就算被完全包围也不会觉得过于强烈，保持着刚刚好的距离，持续而缓慢地散发着微香。
说实话她并不反感，只是以往躺在这张床上都能很快睡着的她这次却不知为何总也不能放空心思入睡。
身边蒋渡的气息越强烈，她反而越是会想起家里那个动不动就耳根通红的小朋友来。
想起简清欢低着头站在她门前欲言又止，想起他颤抖着拉着她求她别走…
翻身又换了个姿势，乌寻霜第一次有了在蒋渡的床上睡不着的念头。
强迫自己放空情绪，乌寻霜慢慢陷入了沉睡。
梦中漆黑一片，而她身处其中，在那片仿佛没有尽头的黑暗中前行。
走着走着，衣袖被什幺人拽住，她低头，竟然是第一次见面时的简清欢。
消瘦的小脸，身形单薄，一只手扯着她另一只手捧着那个咬了一口的面包，怯生生地递给她。
原本漆黑一片的空间，突然多了一点柔和的光芒，从简清欢脚下若有似无地散发出来。
“姐姐…”
简清欢开口，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长高，消瘦的脸颊有了流畅的轮廓，浅黑的瞳孔变得明亮…
连带着那束一开始毫不起眼的弱小光芒也跟着一同扩散开来，一点点侵染着原本漆黑的世界。
他的身高慢慢超过了她，清隽的五官越发出色，可那双瞳孔里却自始至终都只有她一个人。
“姐姐…”
稚嫩的声音开始变得坚定，带着少年特有的柔和，在她耳边低语。
光芒越发地耀眼强烈，不知何时变得有力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少年的动作虔诚，低低的声音不断在耳边缠绕。
“我需要你，姐姐、”
“我想要你…”
眼看着那束光就要将她吞没，一只手滑过她的脸颊，乌寻霜一愣，鸦羽似的睫毛微动，睁开了眼睛。
奇怪的梦。
入眼处是月白色的天花板，揉了下额角再转头时，发现蒋渡正坐在床边。
“你…咳、你回来了，几点了？”
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乌寻霜清了清嗓子，伸手去摸枕头底下的手机。
她该不会睡了一天吧。
“别慌，现在才下午一点，人手还够，丁教授让我先回来休息。”
蒋渡一边说，一边拦住打算起身的乌寻霜重新带回到床上。
修长的手臂搂住乌寻霜的腰，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在她发顶处吻了一下：
“昨天已经放过我鸽子，今天不许走了。”
蒋渡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却依旧带着他特有的磁性和温柔，滑过乌寻霜的耳边，让她身子发软。
她这样窝在蒋渡怀里的次数她自己都记不清了，不可否认蒋渡的怀抱对她来说一直是为数不多能感到一丝放松的地方。
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却不是很想放纵自己享受他的怀抱。
“我得回去了，我已经休息太长时间了。”
乌寻霜轻轻推开蒋渡，起身离开了他的怀抱。
蒋渡并不纠缠，就像是已经事先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一样，双目微阖，缓缓道：
“那个小鬼头，长得挺快…你把他捡回来到现在有四年了？”
“五年。”
乌寻霜拿起手机，有简清欢的短信：
「姐姐，晚上回来吃饭吗？」
“…他看你的眼神不正常。”
蒋渡看着乌寻霜的背影，还是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他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比简清欢年纪大很多的成年男人。
一个高中小鬼眼睛里的情绪他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何况，简清欢眼里的感情满得几乎要把人淹死了。
“清欢跟我一样，都没有家。只是因为我收留了他，所以他才会过于依赖我带给他的安全感。”
乌寻霜没有看蒋渡，就像是一个数学家一板一眼地把题目的答案讲解出来一样，听不出情绪，一边说一边低头给简清欢回消息：
「不回了，最近我会比较忙，不许等我。」
可蒋渡还是觉得他能从乌寻霜的背影里看出有什幺东西不一样了。
明明还是那个人，还是那个略带冷漠的背影，可就是有哪里不一样。
“他一直叫你姐姐，你呢？”
蒋渡扬眉，盯着乌寻霜的背影：
“你拿他当弟弟了吗？”
他知道这句话会让她不高兴。
一直以来他努力让自己表现得不在意，扮演乌寻霜心里合适又上道的床伴，压抑着内心的感情，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佩服自己的演技。
本以为可以就这样一点一点融入她的生活，慢慢在她心里拥有一席之地，可是昨天…
他承认他慌了。
不光因为简清欢眼中毫不掩饰的感情，更因为一向理智冷静的她竟然为那个小鬼妥协了。
乌寻霜沉默了一瞬，在那一瞬间，蒋渡觉得他可以从她的背影中读懂什幺，可惜沉默转瞬即逝，下一秒乌寻霜已经转身看向了他。
凤眼漆黑如墨，上挑的眼尾依旧媚人，摄人心魄。可语气却带着几分刻意地疏远，淡淡道：
“蒋渡，你越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