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好想,现在应该不是她的幻觉,眼前站在路灯下喊她名字的这个人就是祁盛,她张了张嘴却什幺话也说不出来。
江彦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移动,最后一脸了然地嘴角下拉,向余好不得已说道:“我先上去了。”
深冬的傍晚,寒意愈发浓厚,余好不禁拢紧单薄的大衣,她不自觉地微微拧眉,看着祁盛半明半暗的脸,说话吐息之间嘴里冒着缥缈白雾:“有事吗?”
“有。”祁盛一步步走近,声音有些干涩,“我不是故意来打搅你的,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你妈妈的事。”
余好诧异,又听见祁盛继续道:“医院的王主任跟我说,姜……你妈妈前几天手指动了一下,并且之后的几天也动了一次两次。我想着告诉你的话你应该会很开心……”
余好果然很开心,她猛地睁大双眼,走上前几步抓住祁盛的衣袖,扬着眉毛迫不及待地问道:“真的吗?”
祁盛喉咙有些发痒,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余好生动的脸庞,薄软唇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不动声色地牵住她的手,声音轻缓道:“真的,我来接你去看她。”
病房外,走廊清静,偶有几道被人刻意压低了音量的声音响起。
余好轻言轻语:“王主任,我妈会醒来吗?”
“这手脚能动说明病人的脑干还是有功能的,对于外界的一些刺激能够产生一些本能的反射。”余好心里一喜,又听见王主任继续道,“这种现象出现得多了,表面病情确实有所好转,但是醒不醒得过来还不好说啊。”
心又沉了下去,余好艰难地站立,扬起一抹牵强的笑容:“这样啊……谢谢您,主任。”
“没事。”
走廊又安静了,余好脊背僵直地抵靠在雪白的墙上,失落又在心里积攒了一点,她表情木然,眼眸无神,咬着唇瓣听着病房内护工在温声细语地说话:“姜女士,您女儿又来看您了,高不高兴呀?快快醒来吧,醒来就能跟女儿说说话了……”
余好闭上疲倦酸涩的眼睛,惨白起皮的嘴唇不可控制地垂着,冗长的安静过后,她开口,似喃喃自语:“其实我都知道的,根本不可能醒过来了……”
这时候祁盛拎着饭盒回来,没等他走近说什幺,余好没有情绪地丢下一句话就擦着他的肩膀而过:“我回去了。”
祁盛拽住她的手腕,再次肌肤相贴的这一秒,男人惊叹于她的细瘦,像是这些时日没吃饱饭一样。她腕骨凸起又硌人,触感细腻却沁冷,祁盛潜意识地松了点力道。
“我送你回去。”
这一次,余好没拒绝,她说:“好。”
车上,祁盛看余好一副没情没绪的样子,就知道姜秀的情况肯定不怎幺样,很久之前王主任就清楚明了地跟他表示过,姜秀醒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这一次,他只是借着这个理由,想光明正大地见见余好而已。这段日子,哪怕他知道余好住在哪里、在哪工作,哪怕他总是像个变态一样偷摸着来这阴暗的窥探,内心深处也仍旧得不到满足。
他想跟余好对视,想跟她说话,想跟她牵手,想跟她拥抱,还想跟她接吻。
想得夜晚总是睡不着,工作也做不好。
既然他很想念,那他便来见了。
祁盛偏头看了一眼余好,她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又在想什幺,永远都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永远跟他都没话要说。
但祁盛不同,他积攒了好多话想要跟余好说,他想跟她说一句“好久不见”,想问她这些天过得好不好,一日三餐都有吃吗,一个人睡不睡得着,走夜路害不害怕,还会伤心地流眼泪吗……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为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他眼睛又酸又涩,看着前方灰白的马路,说:“你瘦了。”
余好没否定:“嗯,我是瘦了几斤。”
祁盛一听,更觉得心里难受,掌着方向盘的手捏紧,手臂上细长的青筋凸起,他艰难地、慢慢地说道:“别住那了,你不想住祁宅不想住你妈那儿,我另外给你找房子,我也不会出现打扰你,你想怎幺住就怎幺住。”
余好照例把他的话当放屁,手指拨弄头发,平淡道:“我住那挺好的,认识了很多新的人,不想再搬了。”
一听她这样说,祁盛像是想到了什幺,接下来开始沉默,脸上没有任何波澜情绪,偶尔极快地眨一下眼睫毛。就在余好以为此后的一路都将是这样安静的时候,他又突然开口:“新人?新的老板,新的邻居,以及……”
“新的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