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非常感谢大家来到我们的首映会现场,现在有请贺导来为我们说几句……”主持人将麦克风递给站在一旁的贺州。
莫怜微微侧过身听他说话。她穿了件锈红色的衬衫裙,及腰波浪卷发落在身后。贺州说的时间颇长,她听得有些走神,眨了两下眼睛。
摄像头捕捉到她细微的小动作。等到贺州说完话,主持人提了几个问题,她也附和地笑起来。
“莫怜是第一次演戏?”忽然被提到名字,莫怜心下惊了一下,随即对着主持人笑起来:“是。贺导和叶老师都教会了我很多。”
她接过麦克风放在微张的唇下,注视着摄像头款款开口:“第一次和叶老师对戏的时候还蛮紧张的。”她笑着说,“那时候还问过叶老师是不是我用力过猛。”
叶青辰接过她的话:“你是青出于蓝胜于蓝。”话音一落,台下便传来友善的笑声,莫怜也不好意思一般点点头,“是叶老师教得好!“
叶青辰注视着她眼角的银色细闪,在聚光灯下折射出细碎光线。两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莫怜时还觉得她必然会在这片名利场撞的头破血流,现在她却熟稔地回答记者提问,从容不迫地与贺州谈笑,一副游刃有余的成人模样。
《魅》由于题材原因,在国内是花了一番力气才争取到院线的。当然有顾边城作保,倒也不必担心。其实从几月前叶青辰就收到《魅》要在国内上映的消息,彼时电影节结束不久,他虽然没能在电影节上遇见莫怜,却坐在台下实实在在看着她走了上去领奖。没想到之后她忽然又突然销声匿迹,却又赶在上映之前重新出现在众人视野。
那一瞬间叶青辰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她原先总喜欢低着头浅浅笑着看人,显得乖顺。站在顾边城身边的莫怜却双手环在胸前,脊背挺得笔直,面上神色甚至带了几分冷淡。见到他来,才扬起一个半是真心半是礼貌的笑容:“叶老师,好久不见。”
真是好久不见。莫怜伸过来的那只手上做了圆尖的酒红金边美甲,发着一圈辉光。碍于顾边城还站在旁边,他只是轻轻与她握了握就放开。“好久不见,莫小姐。恭喜你成为国内最年轻的影后。”
他这话说得真心实意。《魅》大获成功,叶青辰在演艺界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莫怜更是
广受关注,初次现身银幕就摘得影后桂冠又神秘消失数月,骤一现身,各路记者媒体恨不得把话筒塞她嘴里。
顾边城站在她身边。他微微偏头示意,有黑衣保镖将记者请去台后,半晌后才放出来。快门闪光灯一遍遍扫过莫怜精致无错的面容,她目光坦然,一言不发。
除了她初次登场之外,顾边城便都不在了。叶青辰的视线再一次落在莫怜微微鞠躬给粉丝签名的身影上,她面前的女粉丝激动得面色发红:“姐姐你真的好美好美啊!”
“谢谢,你也很漂亮。”她笑着说。
那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莫怜盯着她的脸,有一瞬出神。她当然知道能参加首映礼必然是有些关系或经过选拔的,只是她从来没想过会被外貌出众的同性衷心夸奖她美。
这个女孩子是她从前会低着头经过的那种同性。漂亮,纯粹,天真,人人都爱她。而她是无人过问的背景板,内心长满了阴私的藤蔓。
她轻轻挥手同那个女孩告别,目送着她蹦蹦跳跳地跑下台去,接着继续签下一个人。
首映礼结束后接着还有庆功宴。贺州试探着看向她,莫怜笑着挥挥手:“你们去吧。我今天有点头疼,不扫大家的兴了。”酒宴上难免喝酒抽烟,她受不了。贺州见状也不强求她,“要帮你叫辆车吗?”
“不用。”她摇摇头,“顾先生让人来接我了。”
她坐进车里时才发现顾边城也在。他膝上还放着工作文件,见她坐进来,偏过头来望着她:“怎幺不去和贺州他们一起吃饭?”
顾边城工作了一天,面上也带了几分倦意。只是照旧温和地看着她,半点没有怪她使唤自己来接的意思。
“最近胃不舒服,不想喝酒。”她垂下眸来低低地说,伸手抽走顾边城膝上的文件。“不要在车里看东西,对眼睛不好。”
她手指扫过顾边城的大腿,刚欲抽离,被他一把反手抓住。“今晚……回我那里?”他凑近几分,哑着嗓子问莫怜。
莫怜紧盯着自己被他抓住的手。顾边城的吐息就在耳边,暗示意味不言而喻。一时间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她微微偏过头,双唇擦过他的侧脸。
一抹绯色印在顾边城的脸颊上。始作俑者却好像毫无知觉,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最终才缓缓开口。“顾先生,我现在还不是独身。”她声线轻缓,仿佛情意绵绵,柔柔拂过他的耳廓,却每个字都清晰可闻。
许清秋说什幺也不肯签署那份离婚协议书。莫怜其实对此早就心知肚明,让许清秋自愿和她离婚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走得匆忙,甚至来不及回去收拾东西。给顾边城的回复是先行分居,毕竟现在她正在风口浪尖上,去诉讼离婚必然会牵扯出更多麻烦。
……做公众人物还真是麻烦,结婚离婚都不自由。顾边城本来一切都置办好了等着她搬进来,莫怜还是拒绝了。无夫妻之名,存夫妻之实只会更麻烦。
更何况她也不相信顾边城真的对她一往情深。男人往往是在得不到时柔情蜜意,一旦他觉得自己能将你完全收入囊中,便立刻弃之如敝屣。顾边城更不像是会用情专一的人,即使他所说的前世之言为真,也必然对她隐瞒了许多。
她盯着眼前顾边城逐渐冷却下来的面容。她前世为什幺离开许清秋嫁给他,又为什幺在嫁给他后被许清秋杀死,这些顾边城都含糊其辞,其中必有端倪。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懂得顾边城对她的执着来源于何处。
不清楚这一点,她就不能将顾边城捏在手里。
莫怜的手将他脸侧的口红印迹晕开,指腹碾过他的皮肤,带着温度将膏体涂抹开来。顾边城的视线在她的动作中最终逐渐软化下来,拉过她抚在自己面上的手,轻轻落下一吻。“都听小怜的。我不勉强你。”他语调温和还带着一分委屈,毫没有俯首做小的不甘感。
仿佛真是莫怜欠了他什幺似的。堂堂顾总要等她一个结了婚的女人离婚才能得个名分,离不掉就是婚外情,他才是那个小三,抢了原配的宠爱要莫怜多可怜他一点。
莫怜还想再说些什幺,落在一旁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车内的暧昧氛围一下子被打破,顾边城立马知情识趣地放开她:“你接。”
是她母亲。莫怜没想到她母亲会给她打电话,她迟疑地看了顾边城一眼,犹豫片刻,终于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却是她父亲的声音。熟悉的男声在另一端带着隐隐的怒气说:“你和小许闹别扭了?!赶紧给我回来,我有事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