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监的视线从季云烟手里死死捏着的一卷被精心叠拢的纸上不肯挪开。
“公主……”
郑大人眉眼恭谨，但语气间的肃慎却不容忽视。
“按规矩，要从内廷监带出去的东西，一定要经下官过目造册的。”
季云烟暗暗扫了一眼殷灯，见他也毫无办法的样子。
退无可退，只剩撒泼打滚之计了——
却见不远处，悠悠然，行来一行宫人。
为首的，被宫婢太监簇拥着，近了才瞧清楚，正是八公主殿下。
“郑大人。”
齐云薇狠狠蹙眉，凶道。
“老远就听你对我十三妹妹恶语相向！你仔细我去皇兄那里告你的状！”
掌监纵然躬身又弯了一寸，连道“没有”和“恕罪”，但眼神也丝毫没有从季云烟手里的物件上挪开。
齐云薇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季云烟手中捏着的纸。
“所为何事？”
“回八公主，十三公主向下官索要纸笔红泥，说王嬷嬷有罪要认，您清楚的，内廷监出去的东西，下官一定要过目，职责所在，下官不敢懈怠。”
“郑大人，王嬷嬷已提出，是否现在释放？”
身后一小小吏，携老嬷走出。
王嬷嬷一见面前阵仗，愣了一愣，三两步冲到齐云薇身前跪伏。
“给八公主请安，八公主万福金安！”
十指趴在地上，指尖红泥印记，赫然醒目。
“本宫奉太后口谕。”
齐云薇此话一出，众人皆按礼磕头下去。
她开口得极慢，不知在扫视地下的谁。
“王嬷嬷倚老不尊，以下犯上，但念其侍主多年，出监后调往浣衣局，以示惩戒……
顿了一下。
“十三公主奉哀家密令调查，若有物件携带，内廷监不得审查。”
方才还满口尊敬的王嬷嬷，一听这样一番话，立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
规矩也顾不上了，作势就要起身开口。
齐云薇一个狠戾眼神，死死将她压了下去。
季云烟没瞧见这些弯弯绕绕，只余光看见王嬷嬷的身子起了又伏，似乎情绪非常激烈。
“八公主殿下。”
掌监也捏了些官腔出来，但话里的底气，较方才已然弱了几分。
“太后此举，恕下官直言，是僭越先帝定下的规矩了。”
“哦？”
齐云薇冷冷笑了下。
“那你就去皇兄那里告状罢！”
她懒得再顾其他，蹲下身来，对季云烟伸出手。
她握紧了季云烟捏着纸的手，拉她起来，柔柔开口。
“十三妹妹，咱们走了。”
掌监势单，无力阻拦八公主这样浩浩一群，望着他们翩然离去的身影，朝身旁小吏长叹一声。
“随我去永和殿，找陛下请罪罢。”
“方才……”
齐云薇挽着季云烟的胳膊笑嘻嘻地低头。
“我官威还挺有模样吧？”
“八姐姐你……”
季云烟瞪大双眼，压低声量。
“你……你假传太后娘娘口谕？！”
“哎呀怎幺叫假传呢？”
她捏了捏季云烟胳膊上的软肉，满脸得意。
“前头那句当然是真的，后面那句……是为了救你呀傻妹妹！”
季云烟愣了一会，讷讷低声：
“姐姐待我这样好，我……”
作势就要把死死护住的一团纸拆开，交予齐云薇去。
齐云薇赶忙捂下。
“我不关心这些，别给我瞧，我只知你是我妹妹，当挺起腰骨来，不要被别人欺负了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