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时节,空气中已经夹带了一丝凉意,
“世子妃,我帮你去拿件袍子披上……”身后的丫鬟转身便去取袍子。
立于门前的孟清夭弯了弯眼,轻笑道
“凝香,我不冷的…”
凝香闻言苦口婆心道:“世子妃,您前几日风寒,如今才刚好,可得仔细身体才是。”
孟清夭无奈,便由她去了。前几日随母亲上西山广坨寺为他祈福后,本想去探一探殿后的木芙蓉林,却又雨,故而感了风寒。
孟清夭一想到他,眉心微动,出声道:
“凝香,郎君今日情况如何?”
凝香将锦袍仔细为她系上,回答道:“回世子妃,听夫人身边的锦瑟姐姐说,脉像基本已经平稳了,只是依旧不见醒来。”
孟清夭本是当朝户部尚书孟殷嫡女,生母早逝,父亲又再续弦,孟府早已无她立足之地。因父亲有求于国公府,作为交换她嫁来了郯国公府楚家,嫁给了现在还在昏迷的国公府世子楚瞻夷。
虽说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但是孟清夭知道,她只是被变相卖过来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子当冲喜新娘的。
而她的夫君楚瞻夷,少年将军,文武双全,惊才艳艳。三岁能诗,七岁随上打猎,左右开弓,引众人叹服,十三岁随父出征,十七岁大败西渝,封镇远大将军,之后三年也从无败绩。
二十日前,在于北茔一战中,身中剧毒,北茔人以善毒而闻名于大陆,楚瞻夷自然知道,也从不轻敌,但北茔纵毒手段变幻莫测,让人防不胜防。
虽然北茔城破,但楚瞻夷也因身中剧毒命悬一线,虽以解毒但至今未醒,楚家老太太悲痛欲绝,也无计可施才不得不想到了冲喜这个办法,期盼死马当活马医。
午时一过,孟清夭按例来到楚瞻夷昏迷的院子,亲自照顾他,今天是她嫁过来的第七天。
和往常一样,孟清夭仔细为他擦拭着身体,虽已重复了多次,但依旧晕红了脸。她撇过头,尽量不去注意他胯间的巨物,孟清夭小心的为他换上干净的衣物,待到穿好之后,孟清夭长舒一口气,额间沁出薄汗,脸红的似是要滴出血一般。
孟清夭伏于床沿,静静的望着床上的男子。楚瞻夷虽征战沙场,杀伐果断,却没有武夫的粗犷,眉若墨染,面如冠玉,虽未见他睁眼,但是孟清夭在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觉得他是她至今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
秋风习习,院中枯叶簌簌飘落,屋内一姝丽女子静静的伏于床沿小憩,而此时床上的男子面容苍白,双眸却微微颤抖,身侧的手也抽动着,有醒来之势。
楚瞻夷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挣扎着睁开了眼,秋风自窗外来,床上的纱幔随风轻摆。熟悉的陈设这里应该是家中…他只记得他身中剧毒,后面的事他也想不起来了,想擡手却不小心惊醒了身旁的人儿…
孟清夭被惊醒,她擡眼却撞入一双如幽静的深潭的眸中,一时间孟清夭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直到男子出声,她才反应过来。
“你是?谁…”声音沙哑低沉,却意外的好听。楚瞻夷直直的望着眼前的女子,看她容色和装扮不似丫鬟,所以他才发问。
“我……郎君已醒来,我去唤人来…”孟清夭慌忙起身欲走,却被楚瞻夷拉住的手腕。孟清夭脸色微红,楚瞻夷见状,也意识他的举动不妥,只得慌忙松开了手,脸上也闪过一丝尴尬。
孟清夭如释重负,快步往门外走去…楚瞻夷望着那慌乱的背影,若有所思,刚刚她对自己的称呼…
半晌,楚瞻夷便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片刻见便听到一声,
“夷儿!我的夷儿!……”
楚瞻夷自然非常熟悉,那是他祖母的声音。一时间内屋挤满了人,为首的妇人虽然满头银发,却雍容华贵,此刻苍老的脸上满是泪痕,紧随其后的则是楚瞻夷的母亲王氏,王氏也是眼眶中蓄满泪水,正低头拭泪。
楚瞻夷也知自己此次应该是九死一生,见此情此景不由得有些内疚,便想起身行礼,却被老太太一把摁住,
楚瞻夷轻声道:“祖母,母亲这段时间,是孩儿不孝…”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等他说完,老太太便打断了他。
楚瞻夷闻言也不再言语,擡头便望向母亲王氏后方的女子,只见那女子却一直低着头。
王氏与老太太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向了一直躲在身后的孟清夭,老太太轻叹了一口气。
“你们都出去……清夭留下吧”王氏对着身后的孟清夭与一众丫鬟说道。
孟清夭擡眸,又再一次与楚瞻夷四目相对,面对男子略带探究意味的眼神,孟清夭只得错开视线。
“夷儿,昏迷的这些日子,是清夭这孩子日夜照料你。你昏迷已经半月有余,我与你母亲心力交瘁,才想着给你找一门亲事,给你冲冲喜。”老太太苦口婆心道。
楚瞻夷闻言一时间有些震惊,半晌才接受这个事实不禁怒道:“祖母,若是孙儿永远不醒,她该如何?况且孙儿与她未曾谋面,男女联姻本应当是两情相悦…”
老太太见他动怒也急了,毕竟大病初愈,生怕他身体再出差错,连忙道:“此事是我与你母亲欠考虑,若是你不心悦…”
孟清夭闻言,脸色煞白,却不料楚瞻夷突然开口打断,
“祖母,今日孙儿累了,您和母亲先回吧”
临走时,王氏低声嘱咐孟清夭,“清夭,你留下照顾夷儿吧。刚才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说完王氏握了握孟清夭不安的手,便随老太太出门了。
如此屋内便只剩她与他。
楚瞻夷由于刚刚话说得急,致使干咳了好几声。孟清夭见他如此,连忙倒了一杯水凑到他身边,楚瞻夷顿了一下,便伸手接下一饮而尽。
“谢谢”
“孟姑娘…我已有心悦之人…”楚瞻夷说这话时,却没有看她。
孟清夭闻言脸色一僵,甚至许久都没去接他递回来的茶杯,楚瞻夷见她许久未接,便擡头看向她,只见她眼眶微红,一双剪水眸微垂试图藏住眼底的潋滟。
楚瞻夷见她模样,不由得懊悔自己是否太过着急,以及刚刚所说,但想出言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说,一时间双方陷入了沉默。
孟清夭回过神来,接过杯子,没有说话,转身出了门。
楚瞻夷毕竟是习武之人,体魄较常人更好,不过两日身体便恢复了七八成。老太太和王氏喜极而泣,便想着去寺里还愿。
不过这几日,楚瞻夷却再未见过她,只当她是故意躲着自己,后来他才从王氏口中得知她得了风寒正在静养。
是夜,灯下,楚瞻夷手中拿着一本《战国策》,却无心研阅,她病了,这件事像猫爪子一般挠着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