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张脸面无血色一片惨白,只有被接触过的部分被搓得一片通红。
林星趴在桌子上,小腹一阵一阵抽痛,闭上眼睛,刚刚的画面就浮现在眼前,只能看着窗外发呆。教室人声渐起,恢复嘈杂,听着乱七八糟的谈话声,林星感觉偏头痛一阵一阵来袭,坐起身子,又察觉一股晕眩袭来。
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提起书包带子走到赵文办公室,扯了一张请假条回家。
父母照例不在家,陈阿姨见她回来急忙问看她想吃什幺,林星撑着身体摇了摇头,甚至没有洗澡,换了睡衣就钻进了被子里。
身体的疼痛和疲惫催化着她很快进入梦境,可梦里却未必比现实好得了多少。
光怪陆离的场景,一会儿感觉像是身处巨浪滔天的海啸漩涡,溺水挣扎;忽而又逃走在热带雨林,巨蟒在她身后紧紧追来,前方却没有路;最后又看见了林父林母抱着一个小男孩其乐融融,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林星大口喘气,从梦里醒来。
揉了揉眼睛,感觉到些许湿意,原来在梦里哭过了。
晚上没有进食,全身无力,支起身子打开床头灯,光线驱散了黑暗。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晚上的时候褚焰歌打过两通电话,发了十几条消息,林星点开他的微信聊天框,没有心思往上翻,草草回了两句。
对面秒回,『我明天去看你,想吃什幺,我带过去。』
林星拧眉,『不用,别来』
察觉语气有些生硬,她补充,『我就是想睡觉』
『晚安』
没有再理会对面的人的回复,林星关了手机,丢在了抽屉里。
阳台上晚风清凉,头发随风无序飘扬,林星站了会儿,又倒在了床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中午下楼,陈阿姨面露惊讶,林星用勺子搅着红豆粥,淡淡说了一句,”我周一去上学。”开口才发现嗓子很哑,讲话的时候有些微痛,林星没有放在心上,象征性喝了两口又回到卧室躺尸。
头晕目眩,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看到自己在不断下坠。
躺了两天,林星觉得自己像长在床上的蘑菇。
直到有雨露撒在蘑菇菌盖上,有些潮冷。
她费力睁开了眼睛,秦越俯下身看着她,手掌包住了她的整个额头。
她还想继续睡,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你怎幺来了?』
秦越掀开了被子,把她抱在怀里,『打电话你关机了。』
林星闭上眼睛,『我想睡觉,嫌吵,就关机了』
秦越晃了晃她的身体,『别睡,你发烧了,跟我去医院。』
林星倒在被子上,『我没事,不用,不用去医院,我想睡觉。』
睡觉,就像是暂时死去,不必感受丝毫痛苦。
即将睡过去,秦越又晃醒了她,『换衣服。』
林星眯了眯眼,看到他认真的神色,不情不愿起身,刚把上衣穿好,秦越又找到了一顶毛线帽,扣在了她头顶。
林星歪歪扭扭坐不稳,秦越索性打横将她抱起,放在车后座。
秦柳是省一院院长,秦越在路上打过电话,就医程序很快,高烧38°2,林星贴了退烧贴,躺在病床上挂点滴。
她百无聊赖看着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到了医院,似乎才发觉身体的不适。那种虚弱和无力不受精神控制,即便内心翻涌,可脑袋沉沉,没有多余的力气。
低眼看着留置针上方的绷带浸出的红色血迹,她按了上去,反应迟钝,直到有细密的疼痛蔓延开来,方松开了手。
转开视线,就看到秦越站在门口,目光沉沉盯着她,手里提着在餐厅打包的饭菜。
林星看着他慢慢走近,把食物一一拿出摆放在小桌板前,秦越端起了一碗粥,舀起一勺,喂到她唇边。
鼻子堵住了,闻不到皮蛋瘦肉粥的香气,林星没有胃口,身体后倾,远离了勺子,『我不饿』
秦越把勺子凑近,『听话』
对视,僵持,谁都没有动作。
秦越收回胳膊,重新舀了一勺粥,又放在林星嘴边。
她慢慢张开了嘴,咸粥顺着食道流进了胃里。
直到再也吃不下,秦越终于停下了动作。
他拿着一张酒精湿巾,细细擦拭她手部裸露的肌肤,最后扔掉了湿巾,却没有分开手。
终于开始了审讯,像一位长辈那样。
『为什幺会发烧?』
林星动了动手指,秦越握紧了她的手。她没法再动作。
该怎幺说呢,不满周子商的挑衅,遂反击,于是被报复。
然后惊惧噩梦,吹了冷风,最后就发烧了呗。
她清了清嗓子,『受凉。』
秦越松开了手,摸着她耳后的头发,四周都被围帘围住,别人看不到里面,他们也看不到外面。
秦越突然凑近,他们的脸相距仅有五公分,林星清楚看到了他银丝镜框和眼镜片相连的部分,她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又看向了留置针。
『你不当我是哥哥了吗?』
『星儿』
和秦越沟通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理上,他会攻略她后天建立的心理防线,逐个击破,最后,无所遁形。
可是,林星也不知道,自己是什幺时候从心理上疏远了秦越。
不开心的时候,她首先想到的,是褚焰歌。
从小秦越和她一起长大,亲密无间,无论发生什幺事,以往都会和他分享。
后来,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人,秦越也不能时时陪着她,小女孩会躲在沙发角落,想象里,远方有一只巨大的怪兽,不知何时便会破门而入。只有秦越在的夜晚,四周不再有怪异的声音。
秦越还在等着她的答案,他总是很有耐性,擅长等待,不急不躁。
年轻的护士掀开了帘子进来换药,撞破了少男少女看似亲密的画面,她有些尴尬,主要原因是眼前帅气小伙是院长大人的宝贝儿子,听说学习很好,今天看到,长得也很帅。
秦越走到林星右侧,给护士留下换药空间。
淡淡说了句『谢谢』,护士摇摇头走了。
那些被巨大难言的情绪吞没的自己,从没展现在秦越面前,和在父母与外人面前一样,他们都喊她星儿,她同样伪装,乖巧听话,没有情绪。
也许只有在褚焰歌面前,自己的压抑才能释放,她想着,自己似乎把坏情绪都留给了褚焰歌。
面对周子商,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暴躁因子,一想到这个人,那些体育馆的记忆又浮现。
林星伸出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秦越握住了她的手指,右手打圈为他按摩。
烦躁被驱散,林星闭上了眼睛。
直到身侧有人躺进来,手臂从她腰腹横过,牢牢握住了她的腰侧。
林星睁开了眼睛,秦越侧躺在床上,看着她。
她不知道,被子里面,他的右手已握成拳,压制内心即将冲出的火苗。
病毒让她没力气思考,但还是感觉到,在即将睡过去的时候,秦越亲上了她的嘴唇,第二天照镜子,她看到了嘴角的破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