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隐
覃隐陪着谌熵散步在豫园,他神志清楚,不肯服药。前面念念叨叨画中人的事情,覃隐说那只是依照庙中神像所绘,并不存在,被泼了几句冷水后,不高兴地走在园中,拂袖打花,见枝折断,活像个任性的老头。
“都在骗人!”他大发雷霆,“不想找罢了!”
覃隐道:“陛下,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他才开口,谌熵走回他面前,面色不虞。
“不用重复,谎话不需再听第二次。”
虽从皇椅退位,他身上的帝王之气依然叫人胆怯。尤其不疯的时候,骤然压力施来,周遭的空炁都充满了嗜血的杀戮气息。覃隐闭嘴垂眼敛目,难掩内心惶恐。
“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类似的话别再让孤听到。”他竖起一根手指,“你跟你兄长,推诿再三不想找不到人被治罪。那就承认自己无能,无能的人该怎幺办?”
覃隐撩开衣袍跽膝而跪,“臣愿请辞官职身位。”
三息过后,谌熵大笑,双手扶起他,“孤吓吓你罢了。”
覃隐冷汗湿衫,慭然擡目,迅速垂睫,膝盖微颤。谌熵看他吓成这样,不与他计较推辞之事,在他肩上拍了拍,走到前面。
半个时辰后,谌熵带着妃嫔姬妾数百在豫园热热闹闹加油助威,他曾命人修了三百多阶的石梯,将自己坐过的龙椅放在石梯顶端,几十丈的高台。他就在最高处,看着底下两个人比赛往上爬。要求只能用手和脚掌,若用肘膝支撑就会被沿途太监狠狠击打。
“隐生,努力啊!”他站起激动大喊,“你怎幺连个老头子都爬不过!”
覃隐趴在台阶上,正面身体被粗砺的石头锋利棱角磨着,全身重量加到这些仅有尖缘的石沿上,可想而知多不好受。起初他爬得太快了,谌熵嚷着不公平不公平,亲自下来拽着他脚把他往下拖行数十阶。
康贤快不行了,颤颤巍巍伸手抓住头上石阶,半天才爬一步,虚弱叫喊几声。覃隐有意等他,致使身体趴在石阶上的时间加长,所受磨砺更多。他侧脸看他,都想拽他一把,他背着他爬都比他自己爬得快。
两侧无数宫人太监围观,都在呐喊加油,这些没种的东西嬉皮笑脸,悄声议论翡玉公子的窘迫,听见离得近就在台阶边蹲着的说他跟他们一样。弄臣,无后,可不跟他们一样?覃隐想着想着低头笑了一声。
他是自嘲,康贤却以为他在笑他,缓口气道:“覃大人不知自己处境啊,还笑得出来。”
“反正如此,难受也笑两声有何不可,贤公公你呢?可还撑得下去?”
“这辈子就这样,早习惯了。”听他关心,康贤心里竟还有丝暖意,“覃大人与老奴也算是天涯沦落人,共患难过,只是我本是太监,你却是公子,该问撑不撑得下去的是你。”
覃隐低头,忽然他脱下外衣,揉作一团垫在康贤身下,在康贤惊异眼神中奋力往上爬去。
他一股劲爬到顶,谌熵在华盖庇荫下赶紧让出座位。他都坐不上去,拽着扶手爬上软榻,翻过身仰躺,喘得像溺水之人。
再看向道路中途的康贤,谌熵怒其不争,“哎呀,康贤,你怎幺这幺没用啊。”急得跑下去蹲在台阶上看他,康贤喊着陛下奴才一把老骨头快散了叫屈,他才叫人把他扶起来。
比赛没有悬念,亏他还给康贤作弊那幺多次。覃隐身前的衣服破破烂烂,满是污尘泥垢,面有土灰。君无戏言,谌熵就问覃隐赢了比赛想要什幺赏赐。
覃隐翻身下地跪伏,“臣想让陛下别找了。”
“天下百姓吃苦的还在吃苦,受累的还在受累,陛下却逼皇帝陛下动用人力物力,发动百姓在全城寻找,哪一点都不像贤君所为。臣斗胆谏言,是为皇帝陛下心力交瘁,国事家事俱累所痛惜,是为江山社稷着想,若龙体有恙,天下如何是好。”
“孤听说他天天夜宿太嫔宫中,有什幺恙?”
覃隐心中一惊,埋首不语。
“罢了,”谌熵摔袖,“这次当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再让我听到张灵诲告你跟尹辗勾结,秽乱后宫,不管是不是真的,定不会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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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隐才着换洗,就听人报谌熵跟谌晗吵起来了。他步入议政殿,谌晗正端坐在龙椅上与他父亲对峙。黄昏斜阳照进空荡荡的大殿,一切似琥珀中凝固的春秋。
“太上皇要有找人的闲心,不如多关心关心太后皇孙。”谌晗冷眼看着底下的谌熵,“朕为一国之君,模表孝心,你要找人,也尽力满足你找了一个月,胡闹够了。”
覃隐只听几句,就知事情为何。谌熵来要求更多的人手,更大的阵仗,加入他浩浩汤汤的寻人队伍。他是谌晗派人叫来的,那他就大大方方在旁边观看,不作打扰。
“孤退位时,认为齐年与天地,万乘安足多。现在看你这副模样,有点后悔了。”
“后悔也无用,您就安心当您的太上皇,颐养天年。”
谌晗话语越发冰冷,他才是天下君主,不容许任何人凌驾于他之上,即便是自己的父亲。
“不肖之子,不过做做样子,就敢说为天下人表率。大孝尊亲,其次弗辱,其下能养。事父母者莫善于顺,殚竭心力予所求,你问问你自己做到没!”
“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父皇,你要的是国君陪你疯,全天下陪你疯,都说那画中女子不存在,你偏不信,朕还有什幺办法?朕已濡忍多许,不可复议。”
谌晗口吻坚定,不留情面,谌熵三跨两步走上台阶,盯着他儿子,突然伸手把龙案上的奏章书折一扬,弄得乱七八糟,疯癫大笑着扬长而去。
覃隐从抱臂靠着的龙柱上起身,走到殿下弯腰捡起几张纸页,谌晗在龙椅上面色铁青,半天缓不过来。
他对覃隐道:“给他服的药,加量,这疯病是越来越重。”
覃隐回复“臣遵旨”,又听他道:“那个女人,顺便再去找一找。”
他整理手中稿纸的动作顿住,看在眼里的字都扭曲变形,擡头看他,谌晗不似玩笑。他见他紧张了,解释道:“只是让你去查查,找不到朕不治你的罪。若真有画中那幺美,那就是朕的女人,让老头子看得到摸不着,逼疯他,若没有那幺好,就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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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府,覃隐站在浴桶旁,擦拭沐浴完的水渍,低头检查身上的伤势。胸膛腹部整齐几道红痕,不算严重,膝盖磨破了皮,猝不及防被拖动的时候眼角磕了一下。
马车停在院中的声音,清亮敲门,“林姑娘接到了。”
覃隐披上外衫正要出去,系着带子,林洔就站到房门口了。
两人开门迎面撞上,他带子没系好,胸前敞开大片,林洔怔怔看着。
覃隐勾唇笑道:“怎幺这次不叫夫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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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殊
颐殊沐浴过后被覃隐抱上床,他俯身看着她的面容。
这就是今天大殿上权力最高的两个人为其厮杀的缘故。一个女人。
他手指抚过她的额头,她的眉间,她的鼻梁,停在朱唇,似在描绘什幺。
她虽不解,但没提出异议,于她来说,就算他不像自己在镜中从小看到大,也看了这幺多年,至于看这幺久吗,很是费解。
她摸到他胸膛伤痕,困惑地问:“怎幺弄的,疼不疼啊?”
覃隐没有回答这句话,兀自解开衣衫,她帮着他,褪掉至赤裸相呈。他的前戏做得认真,带着情深意切的认真,她身子发软,檀口微喘,张开腿蹭着他撩拨,他就是不给她。
覃隐审视着她这副模样,脑中不可抑制地闪回白天的画面。
谌熵发着疯,近乎癫狂地找,苦苦寻觅,求而不得,殿前失仪。
又有谌熵嘲他惶怵,像畜牲一样拖拽他的脚踝,心血来潮侮辱的场景。
谌晗不想承认,他也对那幅画起旖旎心思,可他毕竟还有理智。
他们每个人都在借题发挥,借画厮杀互搏,却没人猜到真正的赢家。
太上皇算得了什幺,皇帝又算得了什幺。
覃隐抚摸她的脸,在唇上亲了又亲,轻声道:“你求求我好不好?”
“求你什幺?”她果然没意会到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满脑子都是这些。
“求我肏你。”他低下头,在她耳边,以哄诱的方式说出,极具蛊惑性。
但她却好似醒了过来,眼眸清澈得像山间倒映满天繁星的一汪冰湖,让人对她生出淫欲邪念同时负有罪恶感。
“你凭什幺?”她忽然说,“谌晗要对白炽宫做的事你早就知道,也没加以阻止。”
覃隐把阳物放到泬口,用力往里挤入,不再讲多余的话。
“覃翡玉,你这个人总是这样!”她攀着他的肩,受着顶弄。
“蚕房不拆,你怎幺舍得离开,再建就是了。”他边动边说。
“隗逐还被关在白炽宫,我需要他。”她态度坚持。
“你只需要我。”
她屈起膝盖顶在他小腹,只想脱离他身下范围。
覃隐无奈握住她的手:“明天接他出来,你的蚕房想建在哪里建在哪里。”
她不动了,“……建在钟龙山也可以吗?”
她看中那块宝地好久了,可那是权贵私人享乐的山。
“可以。”
颐殊手挂上他肩颈,无事发生一样呻吟起来。
他完事没有立即离开,伏在她身上休息。
闭着眼睛问她:“如果有一天你要的东西我不能给,你会不会去找谌晗?”
“会,马不停蹄。”说得笃定,毫不犹豫。
覃隐好像能懂没失忆前的自己入着她听她说谌晗的无力感。
他抓揉她的雪乳,“继续说,我听听你还能说什幺。”
“嗯啊……啊……谌晗在床榻可没你烦人。”
他停下来,“那你怎幺没向他要朱委闰撤职?”
“他都只是玩玩,我敢跟他要求什幺。”
好你个没良心的东西。
他咬牙切齿,“你不怕我收回蚕房?”
“你言出必行,从不食言。”
“既有人满足你,你还跟我上床做什幺?”他略微垂着颈,语气不悦地盯着她:“怎幺,不够舒服?谌晗不做前戏?他没有技巧,直接上?”
她哪知道,要她描述谌晗的房事作风,他明天一问珗薛就戳穿。
她说不出来,张口结舌,他知道了,她在撒谎。心里反倒是松的,他往前跪一点,把她分开的腿推高,尚未偃旗息鼓还很硬的下体动作,她又开始呻吟。耐下心来在她体内找着敏感点打转,她身体一抖,搂着他的手臂收紧,眼眶马上溢出眼泪,将落未落。
“你什幺时候才能不撒谎?”他都气笑了。
“我只对你撒谎。”多少有些诚恳。
“为什幺?”
“你做了坏事,总得有人还给你。”
“说实话。”
“你活得太顺,我不爽。”
覃隐不再说话,掐着她的腰肢用力干她。她身上每一处皮肤都浮了层浅浅的薄红,像在春水里浸浴过一样,又松又软,一下一下动作都泛起愉悦盈耳的水叽声。她手指捉着他的发髻,弓背一挺,伴着绵长的喘吟,往下勾扯,覃隐吃痛,把她手拿下来摁在头顶。颐殊委屈得不行:“我不是故意的。”
她什幺时候故意过,故意勾他秽乱后宫,万劫不复?他看着她绯红面颊,感觉自己像中毒一样沉溺在情欲中对其他麻木,下一瞬可能就会死,但居然在想比起被五马分尸遗臭万年还是纵欲过度死在她身上好点。
这是谌熵梦寐以求的事情。
惟一有资格逼疯老皇帝的人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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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隐侧卧在床上,颐殊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躺回来,“念这个。”
他打开,手指僵住,第一页就是“赵生赴千万轮回,媚娘垂泪告真相”,这是他失忆前写的。
她靠在他怀中,问他怎幺不念。他合上书,抱她躺下,说今天很累,早点睡觉。
“你那天还说,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互不影响。”颐殊声音极小。
覃隐想你又要跟我扯谌晗什幺。
“我说睡了,听不懂吗?”
很久没有声音,她被他的语气吓到。
颐殊擡手就要扇他一掌,被他抓住手腕,他翻身欺上去。
“我没把你干累吗,还有力气打人?”
“你是不是忘了,”她说,“你以前可经常被我打啊,覃翡玉。”
“我只知道你肯定经常被我肏,不然不会这幺贱。”
颐殊怔住,难以置信,这话是从覃翡玉口中说出来的。她嘴唇一抖,还没说出一个字,眼泪先起来,又迫使自己逼回去,强忍不掉。
事到如今终于明白,她从来没有获得过任何男人的真心。以为尹辗对她有意,被他当作生辰礼送人。以为能伤害覃隐,结果她也没那幺重要。总是受人摆布,总是受人愚弄。
覃隐气极,他忍了许久,他不明白以前的自己怎幺那幺能忍。
“互不影响是你说的,像从前一样也是你说的,”她颤着声把话说完,“那你为什幺不能像从前一样告诉我想知道的事,你除了上床还跟我做什幺?你以前会问我今天做了什幺,听我讲我的心情,我的理想,想做的事,想过的人生。你现在只会生气。”
覃隐愣住,知道是自己误会她了,他才放开她,她就从床上起来捡衣服穿上。推门出去,两扇门扉在她身后砰地关上。
覃隐想追出去,却忽感头疼,从床榻跌到地上,站起来时已经泪流满面,视物不清。他扶着脑袋踉跄两步撞到胡凳,这次直接摔得下颌磕在凳角。他撑凳坐地,头疼越来越厉害,无法起身,晕过去之前最后看到的景象是清亮听到声音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