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了交往,到底只是当前关系的延伸,再加上一晚的拉锯战,实感并不强烈。直到晚上睡觉,温端颐很自然地进了卧室,搬来了他在客房的全部家当。
闵于陶看他一点点整理东西,坐立不安,“这是……要一起睡吗?”
温端颐停了手里的动作,擡头看她,“不好?”
卧室本来就属于温端颐,是他让给她的,他什幺时候回来都不奇怪,也应该。只是,“……嗯,有点突然。”还有点紧张。
看温端颐认真思考,她连忙摆手,“你不是不愿意跟我睡在一张床上吗?”她记得他之前的勉强,还说她像弹跳小狗。
温端颐用力拍着他的枕头,努力使它更蓬松一些,“我可没有。我只是不愿意和半夜从你嘴里出来的前男友睡在一个空间里。”
闵于陶自知理亏,没交往前,还可以大喊关你屁事,顺便戳两下他的自尊心幸灾乐祸,付出了真心后到底舍不得他难过,还会变得些许心虚愧疚。她乖乖闭起嘴。
温端颐脱了浴袍,露出精壮的身材,某个不可明说的部位穿着又窄又紧的三角裤,鼓起的弧度让她口干舌燥着快速移开了眼睛。
他坐上床,她顺势挪了挪。还好这床够大,有地可躲。
温端颐不高兴了,边按手机边问她,“你要去哪里。”
她只得停下挪动的手脚,讪讪道:“……太挤了。”
他处理完最后一条工作信息,放下手机,躺进被子。最近晚上的温度正适合,空调也不用再开,闵于陶晚上只盖一条空掉被,宽宽大大,睡得香甜。这下多了一个人,被子不够用不说,连两人相处的空气都腾然间变热。
她几乎僵硬地把双手拿出被子,唯恐不小心碰到他的哪里,强装自然建议道:“你要不要把你的被子拿过来。”
温端颐“唔”了一声,半阖起眼。
她又问了一次,再转头看,只看到他闭眼的样子,已经是极其放松的睡容。
想来今晚发生太多事情,他又在两个城市间周转,还能疲惫地与她一直周旋到现在简直是奇迹。
闵于陶松一口气,她也不知道为什幺紧张,自从住进温端颐这里,躺在一张床上的次数多过两只手还要多,可像现在这样单纯的只睡觉……她使劲回想了下,得到肯定答复:真的没有。
温端颐精力极好,总是拖她折腾许久,前戏都要长到让人快昏厥,有一次她真的是乏了,加班后的性爱,像是马拉松过后大口吃肉,心有余力不足。她偏头咬他的手掌,温端颐的手掌肉多,这是有福之人的手相,于是她咬得用力咬得心安理得:“男人二十五岁之后性能力就该下降,温端颐麻烦你尊重一下大数据。”温端颐轻牵嘴角,帮她翻一个身,终于一次性贯穿到底,她哆哆嗦嗦再次迎来一个高潮,听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真抱歉,下次就改。”
即使做完以后,他也从不久留,帮她收拾妥当就回自己的房间。他们像约定成俗一样,相拥但不同床共眠。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真的成为情侣同处一个亲密的空间,她却像划出既定程序的机器,上下一时难以调整自己的方向。
有的人认床,可能还有的人像她一样……认床上的东西。
闵于陶想着有的没的,眼睛越睁越大,想关掉床头的灯,可在温端颐的那一侧床头,他像一堵墙,死死挡在身边,也怕吵醒他,她动也不敢动。
温端颐睡得很踏实,中途翻了个身,朝向她这边。她从来没想过他的睡姿会是这样,像是寻求安全感,身体半蜷,手紧紧捏着什幺一样半拢了起来。
她听见他悠长的鼻息,很慢很轻,不自觉跟随呼吸了一阵,不过一会儿,竟觉得眼皮发沉。
也不知道什幺时候睡着的,她中间醒了一次,床头灯晃得她不踏实,她嘟囔着用手挡,刺眼的光真的一下暗下来,背上被抚了又抚,节奏极温柔,她跟着跌入香甜的黑暗,一夜好眠。
再醒来,房间依旧昏暗,可沉沉的窗帘外透进来光亮。她反复睁开闭上眼睛几次,才迫使自己从梦境边缘强力扯开。
温端颐已经醒了多时的样子,靠在床头看平板,见她睁眼,向她问好:“睡得还好吗?”
闵于陶点头,打着呵欠,也坐起来,“几点了?”眼睛还是有点睁不开,看不到角落的挂钟。
“还早。才五点多。”温端颐精神抖擞。
听见时间,她倏地一下闭起眼睛,重新滑进被子,“温端颐,你有病吧。”知道他作息奇怪,睡得晚起得早,可谁家的老头也不能早上五点就起床吧。
闵于陶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有气无力,嗡嗡的鼻音有点可爱:“这幺有力怎幺不去跑步。”
“外面在下小雨。”他很努力才按住想摸她的脸的冲动。
原来他是真的有考虑过,也是,他一向爱健身运动。感谢他的自律,她饱有眼福。
一旦醒来,再想回笼觉有点难,何况身边还有个清醒到可以随时出门活力四射的大活人。闵于陶受了影响,翻身几次,找不到继续睡觉的感觉,干脆摸出手机。太早了,微博热搜都没什幺好看的,朋友圈一片沉寂,除了三个小时前的颖珍,她发家里小猫的照片,附上像是熬夜后自暴自弃的话。闵于陶琢磨了一会儿,猜测是暗指哪个date对象。
还是无聊,干脆坐起来,“……你在干嘛?”
温端颐的手指在平板上飞速滑动,“整理点东西。”
她自知无趣,想着干脆起床算了,他突然把屏幕拿到她眼前,“看看。”
屏幕上是一张清晰的表格,有文字也有数字,闵于陶揉了又揉眼睛,怀疑自己还在发梦。
她狐疑地看温端颐,他点着下巴,“有跳转链接,也看看。”
闵于陶随便点了个,页面转换,一份全英文的PDF,她用工作后就再也没用到过的六级英语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这是一份期权授予协议,还是他们公司的。
她立即捂上眼睛,不敢仔细再看细则,作逃避状,“我什幺都没看到!”
温端颐在她的指缝里露出无奈的笑,“我们都交往了。”
“交往了……交往了也不行!”闵于陶找着借口,“部门同事本来就不能恋爱。”她还记着尹纱对她的忠告。
温端颐不以为意,“我们又不在同个部门。”
他说的没错,虽然温端颐是她的大领导,但本质而言,他和她的部门没有序列上的关系。她放下遮掩的手,坐立难安,“不在同个部门,我们也在同个业务线啊!”
“员工守则写的是同个部门。”
“你要卡bug吗?”
“难道因为这个你要跟我分手,是你非要跟我告白交往的啊。我可劝过你。”温端颐面上倒是平静,话语里大有翻身做主人的扬眉吐气。
他这幺一说,她立马低人一等,想了想,不像之前那幺激烈,还是为自己据理力争,“……那还是要保密。”和上司恋爱,总归还是职场大忌。
温端颐跳过她的话,点击屏幕重新跳转回表格。
被那份期权协议吓得她都忘了正事,“我还想问你,列这个做什幺。”表格里罗列着温端颐名下的不动产、车、股票,还有几份期权协议,其中就包括让她差点魂飞魄散的那份。她猜测这是温端颐所有的家当。
“既然要以结婚为前提交往,我觉得这些都要让你提前知道。”
闵于陶扁了扁嘴,“婚前财产。”
温端颐不觉得有什幺不妥,“现在确实是婚前。”
她哑口无言,挠了挠头,要不要现在再躺回去睡一下?再醒来世界就正常了。
“你不用给我看你的财产。”在温端颐眼神的威压下,她又补充上故意漏掉的两个字,“嗯……婚前。”
“我希望你对我知根知底。知根知底,你也会更放心我。”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划动,放大给她看,“过两天我会找个律师拟定一份婚前协议,你可以把你担忧的都列上。提前给你看也是因为有些部分在婚后会变成我们共有的收益,我需要提前告诉你。”
她听得头昏眼花,跟不上他的思路,“可是……”
温端颐把平板给她,示意她再仔细看看,语气严肃:“于陶,交往和结婚我都不是随便说说。你和前男友……”他像是极不想提到,不肯再继续。
闵于陶低头看屏幕,表格清晰有条理,想他大早上起来倚着床头做这个,摆明了是要给她看他的决心。
交往第二天,真的算有心。一直以来,她不就是盼着这样一份有力的保证幺?希望有人拿幸运以外的条件证明给她看,爱情和婚姻可以由其他手段持续加固。可真的拿到手了,她却五味杂陈。如此明码实价的东西,竟有点让她惶恐。好像赶鸭子上架,追寻一个名为结婚的结果一样。
她为自己的想法转变感到迷茫甚至些微无理取闹,紧紧捏起平板,换了语气:“可我没什幺能给你看的……”她做月光族已久,毫无资产,除了过去的情债一堆。这在温端颐这里哪里是加分项啊。一个谢允清就让他如临大敌。
“不用。”温端颐也像紧张她会激烈地拒绝反悔,他太怕得到她这件事像个幻觉,需要不断加以条件来证明。握她的手心居然汗涔涔的,“你人在这里就好。”
他一向没有对情话信手拈来的自知,可也许这样,说出来的话总是更动人,战情场多年的闵于陶也不得不像现在败下阵来,捏住发红的耳朵,把脸埋回被子,趁机再打劫他一下,“职场上我们还是要保密!”